積木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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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是小時候的遊戲,不過「積木遊戲」比「沙堆遊戲」的規則更復雜、競爭更殘酷。沙堆遊戲因為是在一個局限的空間里,所以競爭是必然分出「輸贏好壞」的。無論中間那條分立的「三八線」畫得多明顯,有的小朋友就是可以堆出好看有特色的沙堆,而那些就算霸占再多空間,他們堆出來的就是一堆類似墳包的土堆,插上個樹枝,還會高興半天說自己堆出來的是坦克——用這種極具男性色彩的元素來展現自己的「男性心理特征」,是每個人在童年都會經歷的過程。
相反,「積木遊戲」就有太多不可控的狀態。因為競爭關系沒辦法約束對方的想象力,甚至有的時候,還會被對方的創意摁在地上摩擦,往往積木遊戲的結局,都是其中一方輸不起,把所有人的作品都摧毀,試圖抹殺這場比賽的輸贏。
積木遊戲從最開始就已經開始了競爭——誰要選擇怎樣的積木結構。強勢一點的,往往都是先選擇結構的,而在眾多的積木結構里,拱門似乎有種特殊的魔力,是每個小孩都想要最早得到的。一般從搶拱門開始,就會擦槍走火。不同結構的數量能被參與遊戲的小朋友除盡的時候還好說,至少大家都會客客氣氣地分配里面材料。一旦出現了多余——當然了,包括諸多成年人在內,他們和小孩的認知是一樣的,這些「多出來的部分」並不是多余,而是一種分配上的「缺少」,所以總得有個人來承擔這些「缺少」的風險。往往,弱者或是被欺淩的對象,都是這種「缺少」的風險承擔者——不過也有特殊情況,就是當有成年人在監督積木遊戲的時候,一些極具表演天賦的小孩,會表現出十足的「歉然」,會將「多余」變成是一種道德資本。
選完積木的結構後,就開始了搭建的比賽。選到拱門的小孩,往往都有相對的先天優勢,因為他們能搭出無法通過其他結構搭出的令人羨慕的拱形結構。如果我不是這麽討厭跟小朋友相處,我大概會成為一個非常好的孩童心理學的專家,畢竟我是一個很愛觀察別人的人。在我參與「積木遊戲」的時候,就開始有了淺顯的總結。
如果玩積木遊戲的兩個孩子,一個是領導型,而另一個是順從的附和型,那基本上就是「領導」搭怎樣的結構,那個「狗腿子」就會搭何種結構。不過這中間也會有非常微妙的「平衡」,比如「領導」為了讓自己長期持有對這個「跟屁蟲」的領導力,他其實不會那麽早地表現出對對方的掠奪和侵略,常常都是采用「平均分配」的方式來維持這種領導跟隨的平衡。有趣的是,一旦有第三個孩子加入了他們的遊戲,那他們之間就會形成莫名的對立模式,「領導」不想失去自己的領導能力,就會聯合「狗腿子」來對抗另一個妄圖想要領導全局的小孩。這種積木遊戲里本身沒有任何的競爭關系,因為「領導」不會允許其他人勝過自己,而「狗腿子」不想脫離群體,也不敢超越「領導」。
如果玩積木遊戲的兩個孩子,兩個都是標準的領導型,那他們之間擦槍走火的可能性就會大很多。當然,人這種抱團生物,本身不太允許這種事情發生的,很多人為了可以融入到抱團的群體,寧願犧牲自己的個性。所以很少會出現「兩個領導在一個局」的情況,除非他們兩個人從一開始就彼此不了解。我見過兩個都想要統領全局的小孩玩積木的場面,他們一定是背對背地玩,都不太想讓對方看到自己正在搭建怎樣的結構,因為他們都想贏得這場沒人作為裁判的比賽。他們之間是沒辦法分出輸贏的,因秉持著「對與錯」的兩個小屁孩,還沒辦法理解「並存」這個概念,所以他們總想要從兩個人的作品里分出勝負來——最終的結局也往往是輸不起的那個,推倒了所有的作品,揚長而去。
有時候,玩積木也會遇到我這種沒辦法用輸贏對錯來獲勝的。我跟一個年紀稍大的哥哥玩過一次積木,他是絕對的領導型,甚至會強製分配我能拿到的積木結構,並且命令我需要圍繞著他的作品搭建圍墻,所以我當時拿到的積木都是同一長短的矩形塊,工作就是給他搭圍墻。因為那一場積木遊戲,還有另一個小孩,那個小孩是標準的「狗腿子」,而我是一個「外來入侵者」,所以默認我是被標記了「敵人」屬性的。
我小時候也是個不太按常理出牌的家夥,「領導」在搭城堡,對他的「狗腿子」誇誇其談他的藝術作品是如何構思的,而我也不安於搭建圍墻這種狗腿工作,我便拿著那些長短一樣的矩形塊開始玩起了另一種在當下那個「積木遊戲」所無法規範的新的遊戲規則——我在玩多米諾。
這個行為,不僅讓那個「狗腿子」羨慕不已,甚至差點想要加入到我這邊,把他拿到的那些「邊角料」都交給我,一起玩多米諾。這讓「領導」很不滿意,他認為我在破壞遊戲規則,但又不得不承認,多米諾比積木本身更有樂趣——但他意識到一個問題,他「先搶走」的那些復雜的積木結構,是沒辦法完成多米諾的。那些三角塊、拱門、立方塊,每一個都沒辦法獨立倒下。
結果呢?「領導」最後生氣推倒了這場遊戲嗎?沒有,我沒讓他得逞,而是我讓他也交出了手上的積木結構,讓那些拱門方塊成了多米諾遊戲里的高低起伏。最後再要推倒第一塊的時候,我是讓領導先來的。我從他壓製的興奮表情里,看到了一個頂著大肚子、西裝革履、參加剪彩儀式的領導人的模樣,他推倒了多米諾,眼神中充滿了興奮和激動,但是他又不能表現出來,因為那場比賽到現在已經沒辦法再分出勝負了。
倒是「狗腿子」在全場最歡快地叫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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