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頭三尺有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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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罪孽中爬出,伸手向陽,企圖玷汙神明。
  我像往常一般,端著金盤裝著的初春雨露向山頂雲端的宮殿走去,一路有很多人跪送。
  他們說,我是幸運的,能被祭司選中去服侍那位掌管著所有的神,指不定沾上了點神氣,死後能到天堂去呢。我也這麽覺得,但是我並不認為自己死後可以到天堂去,因為我自出生起就沾著罪與骯臟。
  我的父母是偷婚在一起的,因為在這裏,奴隸是不配享有愛的。他們掙紮著生下了我,然後就被亂棍打死了。我的存在冒犯了這裏的製度,本就有罪,可是祭司說我應該活著,於是就以奴隸的身份活到了現在。
  記得以前偷聽祭司講經時,有說到可以向神祈福,以求凈化贖罪,或者將靈魂獻給神,一生忠於神,也可以贖罪。
  感謝上天,給了我贖罪的機會。奴隸是不允許進入教堂的,所以,我只能選擇後者,我也慶幸我選擇了後者,因為服侍神的代價,就是靈魂。
  於是,我每天都趁著端放雨露的機會,不停地祈禱,從第一個跪送的人開始,到神的跟前。步步虔誠,步步忠貞。
  很多很多天過去了,我依舊這般。
  在一個晴朗的日子裏,我一如往常地蒙著臉,端上雨露。起落間手掌合十,神啊,我面前的神啊,求你原諒我吧,寬恕我吧……
  不知道為什麽我擡頭迅速地瞥了一眼,眼前依舊是那個帶著卷雲紋的屏風,後面的影子依舊是模糊不清的樣子。
  神啊,你聽見了嗎?你聽見了吧。
  之後,我又一次溜進了教堂,那好像是一場大型的集會,除奴隸以外的幾乎所有人,都在祈禱。每個人都小聲地說著自己的苦楚,求神庇佑。所有人加起來的“嗡嗡”聲震顫著整個教堂。
  我突然想起了那個屏風後的身影,那麽多人的願望都聚集在這,神他會不會忙不過來啊?
  於是,我趴在椅子下,祈禱著,神啊,希望你不要太累,太辛苦……
  這場集會後,這裏發生了前所未見的旱災,大旱持續了半年,死了很多人,連那位最老的神父都死了。
  我開始懷疑,那麽多人,他們祈禱地多麽虔誠,可是為什麽得不到神的庇護?
  我又想起了那個永遠都隔在眼前的屏風,神啊,你是不是沒有聽見我們的祈禱?那我們的祈禱還算不算贖罪?
  我每天都懷著這樣的想法祈禱,神到底聽沒聽見呢?
  直到一個清明的夜,我依舊在屏風前雙手合十,在端起盤子的時候擡眼,似有所感地擡頭望向一旁。
  那是雙眼眸,金色的睫毛下,眼白上掃著兩抹湛藍,在燭火的映襯下,就像跌入海洋的星辰。我楞住了,無法思考。
  他是神啊……神……我慌張地低頭,這樣帶罪的人的目光,會玷汙神吧……裹緊了衣袍,還好我捂住了臉。
  我無法忘懷,那樣的眸子讓我感覺,神聽見了。我惴惴不安,我是不是玷汙了神,於是我更加努力地向神祈禱。
  我既慌張又僥幸,就像一只初次偷到腥的貓,企圖再次得逞,可是很快我又看到了我們之間的差距,付出了巨大的代價。
  戰爭開始了,所有人都陷入了驚慌,人們更加頻繁地去往教堂和神殿,好像把所有都托付給了神。
  可是沒用啊,我們打了敗仗,大批大批的人死在戰場,直到最後,敵人侵入了神殿。
  我就是在神殿門口被長劍刺穿的,血無法製止地噴湧而出,染紅了臺階,我倒下了,眼前一片血色,這樣,會不會玷汙了神呢?會吧……
  我在血色中,看見了那幫魔鬼闖入神殿,嘴裏咆哮著勝利的吼聲,四處點火,火很快就燒著了。
  不要啊,神啊,請你阻止這一切吧……
  火光裏群魔亂舞,唯獨不見神。
  我的身體逐漸冰涼,我看見了很多人的屍體,神父,祭司,教主……
  我不甘心,我的罪孽深重,不知靈魂該去往何方,我不想死,我還沒得到神的認可,我不能死,我還忘不了那雙燦如星辰的眸子……
  神啊,求求你,看看這世間吧,看看這些惡魔,看看這些人……看看我吧……救救這世間……救救我吧……
  火舌舔舐著黑夜,蠶食著希望,神,是不是丟棄了我呢?丟棄了這個罪孽深重的世間。
  丟棄了那個曾玷汙過他的世間,也丟棄了那個玷汙過他的我……我果然還是得不到原諒嗎?
  我的靈魂呢,神接受了嗎?
  恍惚間好像看見了素白的袍子劃過眼前,朝人間撒下福澤,就像傳說裏的一樣。福澤熠熠生輝,蒸騰著所有不幸……
  真好。我閉上了眼,眼前依舊是那雙湛藍的眸子,真好……就讓這一切,都消失在火光裏吧……連同我骯臟的靈魂。
  神啊,這算不算是一種凈化呢?
  大火漫漫,一切都不得而知……可火光後依舊群魔亂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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