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鴉歸巢

[ Home ]

推開門,外界的喧囂便湧了過來。
我站在屋檐下,望著天空。不知從哪裏來了一群烏鴉,掠過黃昏時的天空。他們發出嘶啞的叫聲,互相應和著,拍打著翅膀向著遠方的家去。
同行的人對群鳥露出了鄙夷的深情。這大抵是因為黑鴉不詳的謠言吧。我猜測。而事實也正是如此無趣,在下一秒她的話語便做出了意料之中的解答。
——真不幸。怎麽這麽多。有什麽東西死了嗎。太糟糕了。希望趕緊滾開。
人類總會出於偏見對一個無辜的群體加以莫名其妙的惡意,但我無法對此加以任何的指責。我沒有邁出屋檐的主要緣由是鳥類需要減輕體重;我一直凝視天空的主要緣由是擔心遭受無妄之災。我在無端地構想著可能會發生的事情,並且為之感到害怕。這令我與謾罵烏鴉的人又有何異呢?
沒有什麽區別。甚至,我做出的行徑可能更為惡劣。我明知知道並非是他們的錯誤,卻沒有立即糾正自己的想法,依然以異樣的眼光去看待他們。我也沒有指出他人因為認知而產生的錯誤,而是任由他人用骯臟的語言玷汙無知的飛鳥。
但我沒辦法說出口,至少現在不能。這不是她想聽的。通常也不會有人會想聽一個人因為你的一句無心之言和你炫耀似的辯駁說“烏鴉在一些地方也是吉兆,反而鵲是兇兆”,哪怕這不是我的本意。
在認知到這一點的時候,我的心因為我的“識趣”而感到到無比地羞恥,但是我毫無辦法。脆弱的平衡必須得拉扯下去。有的時候現實並不和我所構想的那般美好,他處處都是令人作嘔的陷阱。有的時候我不得不選擇妥協,不得不選擇暫時成為我並不想成為的人。
我慢吞吞地走著。天上的鴉群裏,有那麽一兩只仍在建築物頂端徘徊。我的目光始終落在他們身上。這些落單的叛逆者們在遲疑了一會兒,最後還是選擇了追上遠去的隊伍,不見了身影。
這是生活,一樣的無可奈何。無論發生了什麽,他們必須得回去。他們的住所和他人在一起。他們除了歸隊哪裏也去不了。
身為局外人的我也什麽都做不了。能做的只有祈禱,祈禱下一次站在他們面前的是一個會認為“鴉乃吉兆”的人。
——不,應該是一個會認為他們的鳴叫不是詛咒,而只是父母對家中子女的思念、同行友人之間的大笑大鬧、鄰裏間的拉家常的人。
美好的情感也該是生活的一部分才是。我嘗試著說服我自己。
像是紡車輪一樣地繞著建築走了兩圈,太陽也就卷起了他的余暉。慘白的月亮從天幕上凸顯出來。還有十日就十五了,他卻還是帶有缺憾的鐮刀狀,直楞楞地豎立在那裏。
“要中秋節了。”我下意識地開口說。
“還有十天,遠著呢。怎麽著,在這兒你還想月餅啊?”
“我已經吃過月餅了。”話一脫口,我便意識到自己犯了錯,趕緊把接下來和家人一起對月餅的評價吞下去。
“八月份吃月餅,能得你啊。”
“啊,”無意義地哼了一聲,我扯起一個無奈地笑,“天已經快完全黑了,再晚就不太好了,早點回去吧?”
“行。你明天出去嗎?明天吃飯嗎?明天起床嗎?”
“……當然。”
話語間,月亮越來越亮,白得瘆人,天卻被墨的海洋吞沒了,黑得快連腳下的柏油裂縫都看不清了。沒有萬家燈火,沒有星星,沒有路人。寒風在嗚咽,鳥雀一個都不見了。
鴉的群體也好,叛逆者也好,或許都已經回到巢穴中。他們現在或是和家人們團聚私語,或是獨自一人埋頭睡大覺。他們比我幸福多了。再怎麽糟心的生活他們都有可以去回的地方。
我忽然產生一種錯覺,若是我再留下來,就會化作一攤爛泥。這是錯覺。但是我無處宣泄。我沒有可以逃避的地方。我能做得事情少之又少。
太陽的紡車又轉了幾輪,終於是要收工了。
一回到房間裏,疲憊便再也繃不住。這一天算是可以結束了。同行者到了旁的地方去,現在就只有我一人。興許是錯覺,與她打交道的時間久了,我會越發地感覺到精神上衰弱。平日裏也就只能抓緊這種短暫的時間恢復些許。
我正打算躺下,打眼就卻是我缺乏歸巢意識的助手先生。他正在專心致誌地燒飯。
仿佛是聽見我內心裏疲憊的嘆息,那雙漂亮的眼睛雖然沒有離開炒鍋,身體卻稍微朝著我的方向側了側。
“你辛苦了。啊,晚上想吃什麽?什麽都可以。”
有那麽一瞬間,我感覺自己仿佛真的到家了一樣,亂糟糟、向著腹腔墜去的心忽然被清理幹凈,受損的地方也被用暖呼呼的東西填上了。
“好耶。”
一天的最後,我發出了由衷的、安心的、松快的歡呼。



下輩子得多久

鬼途的一些感想

始終不明白為什麽沒有結果的人為什麽要相遇

得去死了才浪漫

你的第一份心動現在在哪裏

友情

再見

某一天的夜空

如何應對不確定的當下

長安

願先生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