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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外弟盧綸見宿(唐·司空曙)

詩詞詩句古文賞析

喜外弟盧綸見(一作訪)宿(唐·司空曙)
  五言律詩 押真韻  
引用典故:蔡家親 
靜夜四無鄰,荒居舊業貧。
雨中黃葉樹,燈下白頭人。
以我獨沈久,愧君相見頻。
平生自有分,況是蔡家親。
評注
《對床夜語》
詩人發興遣語,往往不約而合。如「雨中山果落,燈下草蟲鳴」,王維也。「樹初黃葉日,人欲白頭時」,樂天也。司空曙有云:「雨中黃葉樹,燈下白頭人」,句法王而意參白,然詩家不以為襲也。
《四溟詩話》
韋蘇州曰「窗里人將老,門前樹已秋」。白樂天曰:「樹初黃葉日,人欲白頭時」。司空曙曰:「雨中黃葉樹,燈下白頭人」。三詩同一機抒,司空為優,善狀目前之景,無限凄感,見乎言表。又:晚唐人多用虛字,若司空曙「以我獨沉久,愧君相見頻」……此皆一句一意,雖瘦而健,雖粗而雅。
《唐詩選脈會通評林》
周珽曰:深情剴切。
《歷代詩法》
得浩然之神髓。
《唐詩三百首》
十字八層(「兩中」一聯下)。
《唐宋詩舉要》
三、四名句,「雨中」、「燈下」雖與王摩詰相犯,而意境各自不同,正不為病。
《唐詩鑒賞辭典》
司空曙和盧綸都在「大歷十才子」之列,詩歌工力相匹,又是表兄弟。從這首詩,尤其是末聯「平生自有分(情誼),況是蔡家親(羊祜為蔡邕外孫,因稱表親為蔡家親)」,可以看見他倆的親密關系和真摯情誼;而且可以感受到作者生活境遇的悲涼。據《唐才子傳》卷四載,司空曙「磊落有奇才」,但因為「性耿介,不干權要」,所以落得宦途坎坷,家境清寒。這首詩正是作者這種境遇的寫照。
前四句描寫靜夜里的荒村,陋室內的貧士,寒雨中的黃葉,昏燈下的白發,通過這些,構成一個完整的生活畫面。這畫面充滿著辛酸和悲哀。后四句直揭詩題,寫表弟盧綸來訪見宿,在悲涼之中見到知心親友,因而喜出望外。近人俞陛云《詩境淺說》說,這首詩「前半首寫獨處之悲,后言相逢之喜,反正相生,為律詩一格」。從章法上看,確是如此。前半首和后半首,一悲一喜,悲喜交感,總的傾向是統一于悲。后四句雖然寫「喜」,卻隱約透露出「悲」;「愧君相見頻」中的一個「愧」字,就表現了悲涼的心情。因之,題中雖著「喜」字,背后卻有「悲」的滋味。一正一反,互相生發,互相映襯,使所要表現的主旨更深化了,更突出了。這就是「反正相生」手法的藝術效果。
比興兼用,也是這首詩重要的藝術手法。「雨中黃葉樹,燈下白頭人」,不是單純的比喻,而是進一步利用作比的形象來烘托氣氛,特別富有詩味,成了著名的警句。用樹之落葉來比喻人之衰老,是頗為貼切的。樹葉在秋風中飄落,和人的風燭殘年正相類似,相似點在衰颯。這里,樹作為環境中的景物,起了氣氛烘托的作用,類似起興。自從宋玉《九辯》提出「悲哉秋之為氣也,蕭瑟兮草木搖落而變衰」,秋風落葉,常常被用以塑造悲的氣氛,「黃葉樹」自然也烘托了悲的情緒。比興兼用,所以特別富有藝術感染力。明謝榛《四溟詩話》卷一云:「韋蘇州曰:‘窗里人將老,門前樹已秋。’白樂天曰:‘樹初黃葉日,人欲白頭時。’司空曙曰:‘雨中黃葉樹,燈下白頭人。’三詩同一機杼,司空為優:善狀目前之景,無限凄感,見乎言表。」其實,三詩之妙,不只是善于狀景物,而且還善于設喻。司空曙此詩頷聯之所以「為優」,在于比韋應物、白居易詩多了雨景和昏燈這兩層意思,雖然這兩層并無「比」的作用,卻大大加強了悲涼的氣氛。高步瀛《唐宋詩舉要》說:「‘雨中’‘燈下’雖與王摩詰相犯,而意境各自不同,正不為病。」王維《秋夜獨坐》:「雨中山果落,燈下草蟲鳴。」這兩句純屬白描,是賦體,并不兼比;不僅意境不同,手法亦自有別。馬戴《灞上秋居》:「落葉他鄉樹,寒燈獨夜人。」語雖近似司空曙,但手法也并不一樣,這里只寫灞上秋居漂泊異鄉孤獨寂寞的情景,不曾以樹喻人,沒有比的意思。司空曙「雨中」、「燈下」兩句之妙,就在于運用了興而兼比的藝術手法。
(林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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