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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題老將林亭(唐·張蠙)

詩詞詩句古文賞析

夏日題老將林亭(唐·張蠙)
  七言律詩 押麻韻  
百戰功成翻愛靜,侯門漸欲似仙家。
墻頭雨細垂纖草,水面風回聚落花。
井放轆轤閑侵酒,籠開鸚鵡報煎茶。
幾人圖在凌煙閣,曾不交鋒向塞沙。
評注
《郡齋讀書志》
(蜀主)王衍與徐后游大慈寺,見壁間書「墻頭細雨垂纖草,水面回風聚落花」,愛之。問知蠙作,給札令以詩進。蠙以二百首獻,衍頗重之,將召為知制誥。宋光嗣以其輕傲,止賜白金而已。
《優古堂詩話》
沈君攸《羽觴飛上苑》云:「石釋斷絲闌蔓草,山流細沫擁浮花。」《外史禱杌》載張蠙詩:「墻頭細雨垂纖草,水面微風聚落花。」蓋本于沈耳。
《唐詩別裁》
如「綠楊花撲一溪煙」、如「芰荷翻雨潑鴛鴦」,皆近小樣。惟「水面回風聚落花」歸于自然,宜王衍、徐后見其詩而欲官之也。
《說詩晬語》
晚唐人詩:「鷺鷥飛破夕陽煙」、「水面風回聚落花」、「芰荷翻雨潑鴛鴦」,固是好句,然句好而意盡句中矣。
《詩境淺說》
此詩在唐律中非上乘,惟第四句傳誦一時耳。七律中如「綠楊花撲一溪煙」、「芰荷翻雨潑鴛鴦」、「鷺鶿飛破夕陽煙」,雖佳句而有意雕琢。張詩「水面回風聚落花」七字,妙出自然,但三句之墻頭纖草,五六之浸酒煎茶,皆尋常語,結句亦無深意。乃王衍與徐后見其詩而激賞之,欲授以官。唐代之璽詩如是。文人每藉詩卷進身也。
《唐詩鑒賞辭典》
這首詩因頷聯兩句飲譽詩壇。據載,張在唐末中進士,做過櫟陽尉,后避亂于蜀。前蜀時,做金堂令。一日,后主王衍與徐太后游成都東門內的大慈寺(見《分類詩話》卷一),見壁上題有「墻頭雨細垂纖草,水面風回聚落花」,欣賞良久,詢問寺僧,知是張所作。于是賜霞光箋,并將召掌制誥。權臣宋光嗣以其「輕傲駙馬」,遂止。
據新舊《五代史》載,前蜀先主王建晚年多內寵,及病危,把持朝政的宦官、重臣,密謀「盡去建故將」。《成都縣志》亦載:王建晚年,「多忌好殺,諸將有功名者,多因事誅之」。后主王衍即位后,其舊勛故老,皆棄而不任。由此看來,詩中「老將」的退隱是有其政治原因的。
首聯「百戰功成翻愛靜,侯門漸欲似仙家」,概括點出老將心境的寂寞及其門第的冷落。一個「翻」字,甚妙。老將有別于隱士,不應「愛靜」,卻「翻愛靜」;「侯門」與仙人的洞府有異,不應相似,偏「漸欲似」,這就把這位老將不同于一般的性格揭示出來。
頷聯、頸聯四句,作了具體刻畫。「墻頭雨細垂纖草」,「侯門」的圍墻,經斜風細雨侵蝕,無人問津,年久失修,已是「纖草」叢生,斑剝陸離。狀「纖草」著一「垂」字,見毫無生氣的樣子,荒涼冷落之意,自在言外。「水面風回聚落花」,寫園內湖面上,陣陣輕微的旋風,打著圈兒,把那零零落落浮在水面上的花瓣,卷聚在一起。這里只用了七個字,卻勾畫出一幅風自吹拂、花自飄零、湖面凄清、寂寞蕭條的景象。園林冷落如許,主人心境可知。這是詩人寓情于物之筆。
「井放轆轤閑浸酒」,轆轤是汲取井水的裝置。老將取井水之涼,使酒清涼爽口,寫其閑適生活。「籠開鸚鵡報煎茶」,打開鸚鵡籠子,任其自由往來,好讓它在有客光臨時報告主人,督請煎茶待客。這兩句從側面借助物情來反映人情,不僅使畫面的形象鮮明生動,構成一個清幽深邃的意境,而且深刻細膩地揭示出老將的生活情趣和精神狀態,手法相當高明。
尾聯「幾人圖在凌煙閣,曾不交鋒向塞沙」,用反詰的句式對老將進行規勸與慰勉,揭出詩的主旨。「凌煙閣」指唐太宗為表彰功臣,繪其畫像于凌煙閣上事。據《新五代史》載:蜀王建五年曾起壽昌殿于龍興宮,「畫建像于壁」,并且還起「扶天閣,畫諸功臣像」。這兩句是說,在凌煙閣畫像留名的人,又有誰不曾在戰場上立過功呢?功勞是不可抹煞的,感到寂寞與蕭條是大可不必的。
這詩在藝術上也很有特色。前六句鋪寫老將寂寞閑適的「仙家」生活,后二句筆鋒一轉,點明旨意,文勢波瀾曲折。本來,以「百戰」之功贏得封侯的老將,在詩人看來更應竭力報國。可「功成」反愛起「靜」來,這是出人意外的;「靜」且不說,還愈來愈欲「似仙家」,一點世事也不關心了;不唯如此,竟連自己居住的園林也懶得去經營修葺了。鋪寫老將的消沉,一層比一層深入,反過來證明規勸老將的理由越來越充分。如果說,前者是「畫龍」,那么后者就是「點睛」;二者相輔相成,既對立又統一,使詩歌的「理」,在情景交融的畫面中表現出來,規勸之旨,體現于詩情畫意之中。
(鄧光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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