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問荅(唐·李白)
詩詞詩句古文賞析
山中問荅(唐·李白)
押刪韻
押刪韻
問余何意①棲碧山,笑而不荅心自閑。
桃花流水窅然去,別有天地非人間。
桃花流水窅然去,別有天地非人間。
評注
《誠齋詩話》:
「問余何意棲碧山……」,又「相隨遙遙訪赤城,三十六曲水回縈。一溪初入千花明,萬壑度盡松風聲」,此李太白詩體也。
《麓堂詩話》:詩貴意,意貴遠不貴近,貴淡不貴濃;濃而近者易識,淡時遠者難知。如杜子美「鉤簾宿鷺起,丸藥流鶯囀」、「不通姓字祖豪甚,指點銀瓶索酒嘗」、「銜泥點涴琴書內,更接飛蟲打著人」,李太白「桃花流水杳然去,別有天地非人間」,王摩詰「返景入深林,復照青苔上」,皆淡而愈濃,近而愈遠,可與知者道,難與俗人言。
《唐詩選脈會通評林》:周珽曰:隨心趁口,不經思維,蒼詞古意,自成天籟。非謫仙人何得此不食煙火語!
《唐詩摘鈔》:趣,此絕句中拗體,三、四只當「心自閑」三字注腳,究竟不曾答其所以。棲山原非本懷,然難為俗人道,故立言如此。
《古唐詩合解》:此詩信手拈來,字字入化,無段落可尋,特可會其意,而不可拘其辭也。
《而庵說唐詩》:此詩純是化機。白作此詩,如世尊拈花;人讀此詩,當如迦葉微笑。不可說,亦不必說。
《唐宋詩醇》:自是君身有仙骨,世人那得知其故。許顗曰:賀知章呼太白為「謫仙人」,余觀此詩信之矣。
《雨村詩話》:李詩本陶淵明,杜詩本庾子山,余嘗持此論,而人多疑之。杜本庾,信矣;李與陶,似絕不相近。不知善讀古人書,在觀其神與氣之間,不在區區形跡也,如「問余何事棲碧山……」,豈非《桃源記》拓本乎?
《湘綺樓說詩》:「為政心閑物自閑,朝看飛鳥暮飛還。寄書河上神明宰,羨爾城頭姑射山」,此篇超妙,為絕句上乘。所謂「羚羊掛角,不著一字」者也。欲知其超,但看太白詩「問余何事棲碧山」一首,世所謂仙才者,與此相比,覺李詩有意作態,不免村氣。李選字皆妍麗,此則拉雜,如「神明宰」等字,比之「桃花流水」等字雅俗相遠,而俗者反雅,雅者反俗,何耶?
《唐詩鑒賞辭典》:這是一首詩意淡遠的七言絕句。
詩的第一聯「問余何意棲碧山,笑而不答心自閑」,前句起得突兀,后句接得迷離。這首詩的詩題一作《山中答俗人》,那么「問」的主語即所謂「俗人」;「余」,詩人自指;「何意」,一作「何事」。「碧山」即指山色的青翠蒼綠。詩以提問的形式領起,突出題旨,喚起讀者的注意,當人們正要傾聽答案時,詩人筆鋒卻故意一晃,「笑而不答」。「笑」字值得玩味,它不僅表現出詩人喜悅而矜持的神態,造成了輕松愉快的氣氛;而且這「笑而不答」,還帶有幾分神秘的色彩,造成懸念,以誘發人們思索的興味。「心自閑」三個字,既是山居心境的寫照,更表明這「何意棲碧山」的問題,對于詩人來說,既不覺得新鮮,也不感到困惑,只不過是「悠然心會,妙處難與君說」罷了。第二句接得迷離,妙在不答,使詩增添了變幻曲折,自有搖曳生姿、引人入勝的魅力。
第二聯「桃花流水窅然去,別有天地非人間」,這是寫「碧山」之景,其實也就是「何意棲碧山」的答案。這種「不答」而答、似斷實連的結構,加深了詩的韻味。詩雖寫花隨溪水,窅然遠逝的景色,卻無一點「流水落花春去也」的衰颯情調,而是把它當作令人神往的美來渲染、來贊嘆。何以見得?因為上面寫的「笑而不答」的神態,以及末句的議論都流露出這種感情。「山花如繡頰」固然是美的,桃花隨流水也是美的,它們都是依照自然的法則,在榮盛和消逝之中顯示出不同的美,這不同的美卻具有共同之點—即「天然」二字。這種美學觀點反映了詩人酷受自由、天真開朗的性格。「碧山」之中這種不汲汲于榮、不寂寂于逝,充滿著天然、寧靜之美的「天地」,實非「人間」所能比!那么「人間」究竟怎樣呢?這一回詩人真的不說了。然而只要稍稍了解一下當時黑暗的現實和李白的不幸遭遇,詩人「棲碧山」、愛「碧山」便不難理解了。可見,這「別有天地非人間」,隱含了詩人心中多少傷和恨!所以,要說這首詩是抒寫李白超脫現實的閑適心情,恐怕未必貼切。詩中用一「閑」字,就是要暗示出「碧山」之「美」,并以此與「人間」形成鮮明的對比。因而詩在風格上確有一種「寓莊于諧」的味道,不過這并非「超脫」。憤世嫉俗與樂觀浪漫往往就是這么奇妙地統一在他的作品之中。
全詩雖只四句,但是有問、有答,有敘述、有描繪、有議論,其間轉接輕靈,活潑流利。用筆有虛有實,實處形象可感,虛處一觸即止,虛實對比,蘊意幽邃。明代李東陽曾說:「詩貴意,意貴遠不貴近,貴淡不貴濃;濃而近者易識,淡而遠者難知。如……李太白‘桃花流水窅然去,別有天地非人間’,……皆淡而愈濃,近而愈遠,可與知者道,難與俗人言。」這段話對于我們讀這首詩倒是頗有啟發的。詩押平聲韻,采用不拘格律的古絕形式,顯得質樸自然,悠然舒緩,更有助于傳達出詩的情韻。
(趙其鈞)
詩的第一聯「問余何意棲碧山,笑而不答心自閑」,前句起得突兀,后句接得迷離。這首詩的詩題一作《山中答俗人》,那么「問」的主語即所謂「俗人」;「余」,詩人自指;「何意」,一作「何事」。「碧山」即指山色的青翠蒼綠。詩以提問的形式領起,突出題旨,喚起讀者的注意,當人們正要傾聽答案時,詩人筆鋒卻故意一晃,「笑而不答」。「笑」字值得玩味,它不僅表現出詩人喜悅而矜持的神態,造成了輕松愉快的氣氛;而且這「笑而不答」,還帶有幾分神秘的色彩,造成懸念,以誘發人們思索的興味。「心自閑」三個字,既是山居心境的寫照,更表明這「何意棲碧山」的問題,對于詩人來說,既不覺得新鮮,也不感到困惑,只不過是「悠然心會,妙處難與君說」罷了。第二句接得迷離,妙在不答,使詩增添了變幻曲折,自有搖曳生姿、引人入勝的魅力。
第二聯「桃花流水窅然去,別有天地非人間」,這是寫「碧山」之景,其實也就是「何意棲碧山」的答案。這種「不答」而答、似斷實連的結構,加深了詩的韻味。詩雖寫花隨溪水,窅然遠逝的景色,卻無一點「流水落花春去也」的衰颯情調,而是把它當作令人神往的美來渲染、來贊嘆。何以見得?因為上面寫的「笑而不答」的神態,以及末句的議論都流露出這種感情。「山花如繡頰」固然是美的,桃花隨流水也是美的,它們都是依照自然的法則,在榮盛和消逝之中顯示出不同的美,這不同的美卻具有共同之點—即「天然」二字。這種美學觀點反映了詩人酷受自由、天真開朗的性格。「碧山」之中這種不汲汲于榮、不寂寂于逝,充滿著天然、寧靜之美的「天地」,實非「人間」所能比!那么「人間」究竟怎樣呢?這一回詩人真的不說了。然而只要稍稍了解一下當時黑暗的現實和李白的不幸遭遇,詩人「棲碧山」、愛「碧山」便不難理解了。可見,這「別有天地非人間」,隱含了詩人心中多少傷和恨!所以,要說這首詩是抒寫李白超脫現實的閑適心情,恐怕未必貼切。詩中用一「閑」字,就是要暗示出「碧山」之「美」,并以此與「人間」形成鮮明的對比。因而詩在風格上確有一種「寓莊于諧」的味道,不過這并非「超脫」。憤世嫉俗與樂觀浪漫往往就是這么奇妙地統一在他的作品之中。
全詩雖只四句,但是有問、有答,有敘述、有描繪、有議論,其間轉接輕靈,活潑流利。用筆有虛有實,實處形象可感,虛處一觸即止,虛實對比,蘊意幽邃。明代李東陽曾說:「詩貴意,意貴遠不貴近,貴淡不貴濃;濃而近者易識,淡而遠者難知。如……李太白‘桃花流水窅然去,別有天地非人間’,……皆淡而愈濃,近而愈遠,可與知者道,難與俗人言。」這段話對于我們讀這首詩倒是頗有啟發的。詩押平聲韻,采用不拘格律的古絕形式,顯得質樸自然,悠然舒緩,更有助于傳達出詩的情韻。
(趙其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