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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路歌(唐·李白)

詩詞詩句古文賞析

臨路歌(唐·李白)
  押霽韻  
引用典故:仲尼 
大鵬飛兮振八裔,中天摧兮力不濟。
馀風激兮萬世,游扶桑兮掛石袂。
后人得之傳此,仲尼亡兮誰為出涕。
評注
《李杜詩通》
仲尼適趙,聞簡子殺鳴犢,臨河不濟而嘆,作《臨河歌》。此「臨路」或「河」字之誤。
《李太白全集》
王琦注:按李華《墓志》謂太白賦《臨終歌》而卒,恐此詩即是;「路」字蓋「終」字之訛。……詩意謂西狩獲麟,孔子見之而出涕。今大鵬摧于中天,時無孔子,遂無有人為出涕者,喻己之不遇于時,而無人為之隱惜。太白嘗作《大鵬賦》,實以自喻,故此歌復借大鵬以寓言耶?
《唐詩鑒賞辭典》
這首詩題中的「路」字,可能有誤。根據詩的內容,聯系唐代李華在《故翰林學士李君墓銘序》中說:「年六十有二不偶,賦臨終歌而卒。」則「臨路歌」的「路」字當與「終」字因形近而致誤,「臨路歌」即「臨終歌」。
「大鵬飛兮振八裔,中天摧兮力不濟。」打開《李太白全集》,開卷第一篇就是《大鵬賦》。這篇賦的初稿,寫于青年時代。可能受了莊子《逍遙游》中所描繪的大鵬形象的啟發,李白在賦中以大鵬自比,抒發他要使「斗轉而天動,山搖而海傾」的遠大抱負。后來李白在長安,政治上雖遭到挫折,被唐玄宗「賜金還山」,但并沒有因此志氣消沉,大鵬的形象,仍然一直激勵著他努力奮飛。他在《上李邕》詩中說:「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里。假令風歇時下來,猶能簸卻滄溟水。……」也是以大鵬自比的。大鵬在李白的眼里是一個帶著浪漫色彩的、非凡的英雄形象。李白常把它看作自己精神的化身。他有時甚至覺得自己就真象一只大鵬正在奮飛,或正準備奮飛。但現在,他覺得自己這樣一只大鵬已經飛到不能再飛的時候了,他便要為大鵬唱一支悲壯的《臨終歌》。
歌的頭兩句是說:大鵬展翅遠舉啊,振動了四面八方;飛到半空啊,翅膀摧折
,無力翱翔。兩句詩概括了李白的生平。「大鵬飛兮振八裔」,可能隱含有李白受詔入京一類事情在里面。「中天摧兮」則指他在長安受到挫折,等于飛到半空傷了翅膀。結合詩人的實際遭遇去理解,這兩句就顯得既有形象和氣魄,又不空泛。它給人的感覺,有點象項羽《垓下歌》開頭的「力拔山兮氣蓋世,時不利兮騅不逝。」那無限蒼涼而又感慨激昂的意味,著實震撼人心。
「馀風激兮萬世,游扶桑兮掛石袂。」「激」是激蕩、激勵,意謂大鵬雖然中天摧折,但其遺風仍然可以激蕩千秋萬世。這實質是指理想雖然幻滅了,但自信他的品格和精神,仍然會給世世代代的人們以巨大的影響。扶桑,是神話傳說中的大樹,生在太陽升起的地方。古代把太陽作為君主的象征,這里「游扶桑」即指到了皇帝身邊。「掛石袂」的「石」當是「左」字之誤。嚴忌《哀時命》中有「左袪(袖)掛于扶桑」的話,李白此句在造語上可能受了嚴忌的啟發。不過,普通的人不可能游到扶桑,也不可能讓衣袖給樹高千丈的扶桑掛住。而大鵬又只應是左翅,而不是「左袂」。掛住的究竟是誰呢?在李白的意識中,大鵬和自己有時原是不分的,正因為如此,才有這樣的奇句。
「后人得之傳此,仲尼亡兮誰為出涕?」前一句說后人得到大鵬半空夭折的消息,以此相傳。后一句用孔子泣麟的典故。傳說麒麟是一種象征祥瑞的異獸。哀公十四年,魯國獵獲一只麒麟,孔子認為麒麟出非其時而被獵獲,非常難受。但如今孔子已經死了,誰肯象他當年痛哭麒麟那樣為大鵬的夭折而流淚呢?這兩句一方面深信后人對此將無限惋惜,一方面慨嘆當今之世沒有知音,含意和杜甫總結李白一生時說的,「千秋萬歲名,寂寞身后事」(《夢李白》)非常相近。
《臨終歌》發之于聲是李白的長歌當哭;形之于文,可以看作李白自撰的墓志銘。李白一生,既有遠大的理想,而又非常執著于理想,為實現自己的理想追求了一生。這首《臨終歌》讓我們看到,他在對自己一生回顧與總結的時候,流露的是對人生無比眷念和未能才盡其用的深沉惋惜。讀完此詩,掩卷而思,恍惚間會覺得詩人好象真化成了一只大鵬在九天奮飛,那渺小的樹杈,終究是掛不住它的,它將在永恒的天幕上翱翔,為后人所瞻仰。
(余恕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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