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府(唐·杜甫)
詩詞詩句古文賞析
成都府(唐·杜甫)
押陽韻
押陽韻
引用典故:信美
翳翳桑榆日,照我征衣裳。
我行山川異,忽在天一方。
但逢新人民,未卜見故鄉。
大江東流去(一作從東來),游子去日(一作日月)長。
曾城填華屋,季冬樹木蒼。
喧然名都會,吹簫間(一作奏)笙簧。
信美無與適,側身望川梁。
鳥雀夜各歸,中原杳茫茫。
初月出不高,眾星尚爭光。
自古有羈旅,我何苦哀傷。
我行山川異,忽在天一方。
但逢新人民,未卜見故鄉。
大江東流去(一作從東來),游子去日(一作日月)長。
曾城填華屋,季冬樹木蒼。
喧然名都會,吹簫間(一作奏)笙簧。
信美無與適,側身望川梁。
鳥雀夜各歸,中原杳茫茫。
初月出不高,眾星尚爭光。
自古有羈旅,我何苦哀傷。
評注
《唐詩品匯》:
劉云:有何深意,到處自然(首二句下)。劉云:憤怨悲感,天性切至,讀之黯然(「鳥雀」二句下)。劉云:語次寫景,注者屑屑附會,可厭(末句下)。
《批點唐詩正聲》:蕭散沉降備至。「層城」以下句雄麗。「鳥雀夜各歸,中原杳茫茫」,羈旅之思可悲。「初月」二句比喻。末復自解,可謂神于變化者矣。
《唐詩選脈會通評林》:劉辰翁曰:「中原杳茫茫」,憤怒悲感,讀之默然。吳山民曰:丹青其言,然巧筆不能寫,「但逢」、「未卜」二語,甚動情。「鳥雀」句有羨意。結自寬。陸時雍曰:「鳥雀夜各歸」四句,氣韻高雅,意象更入微茫。周珽曰:少陵入蜀諸篇,絕脂粉以堅其骨、賤豐神以實其髓,破繩格以活其肢,首首摛幽擷奧,出鬼入神,詩運之變,至此極盛矣。
《唐詩評選》:俗目或喜其「近情」,畢竟杜陵落處,全不關「近情」與否。如此詩篇,只有一「雅」。
《義門讀書記》:正用仲宣《七哀》之旨。落句故謬其詞。
《杜詩詳注》:楊德周曰:此詩寄意含情,悲壯激烈,政復有俯仰六合之想。朱鶴齡曰:此詩語意,多本阮公《詠懷》。……公云「熟精《文選》理」,于此益信。李長祥曰:前后《出塞》、《石壕》、《新安》、《新婚》、《垂老》、《無家》等作,與山水諸作,少陵五言古詩之大者。《出塞》等作,猶有《三百篇》、漢魏之在其前;山水諸作,則前后當無復作者矣。又曰:少陵詩,得蜀山水吐氣;蜀山水,得少陵詩吐氣。
《唐宋詩醇》:語意多本古人,較途中諸作,雖氣度少舒而憂思未嘗忘也。「初月」兩語,上承「中原」一句,王應麟以謂肅宗初立,盜賊未息,最為得解。蓋至此身事少定,不覺念及朝廷,甫豈須臾忘君者哉!
《杜詩鏡銓》:似《十九首》(首句下)。是二十四首總結語(末句下)。大處極大,細處極細,遠處極遠,近處極近,奧處極奧,易處極易,兼之化之,而不足以知之。李子德云:萬里之行役,山川之夷險,歲月之暄涼,交游之違合,靡不曲盡,真詩史也。蔣弱六云:少陵入蜀詩,與柳州柳子厚諸記,剔險搜奇,幽深峭刻,自是千古天生位置配合,成此奇地奇文,今讀者應接不暇。
《唐詩鑒賞辭典》:這首五言古詩,是杜甫由同谷赴西川途中所寫的十二首紀行組詩的末篇。肅宗乾元二年(759)十二月一日,詩人舉家從同谷出發,艱苦跋涉,終于在年底到達成都。此詩真實地刻畫了他初到成都時喜憂交并的感情,風格古樸渾成,有漢魏遺風。全詩并沒有什么驚人之語,奇險之筆,只是將自己的所見所聞,所感所想,迤邐寫出,明白如話,然而卻蘊含了深沉的情思,耐人咀嚼。
抒情的深婉含蓄是本詩最大的特色。初讀此詩,以為只是一般的紀行寫景,吟詠再三,則可感到平和外表下激蕩著的感情波瀾。這里有著喜和憂兩種感情的摻和交融,內心微妙的變化,曲折盡致。杜甫舉家遠徙,歷盡艱辛,為的是尋找一塊棲身之地,如今來到富庶繁華的成都,「我行山川異,忽在天一方」,眼前展開一個新天地,給了他新的生活希望,欣慰之感,自不待言。「但逢新人民,未卜見故鄉」,快慰之情剛生,馬上又想到了夢魂縈繞的故鄉,何時再見,未可預卜,但見大江東去,自己只能做長年飄泊的游子了。下面接寫成都市廛的繁華、氣候的溫和,又轉悲為喜。但成都雖美,終非故土,鳥雀天黑猶各自歸巢,而茫茫中原,關山阻隔,自己何日才能回去呢?詩人又陷入了痛苦之中。當時中原州郡尚陷于安史叛軍之手,一句「中原杳茫茫」,包含著多少憂國傷時之情!詩人遙望星空,愁思悵惘,最后只能以自寬之詞作結。可以看到,全詩寫喜,并不欣喜若狂,訴悲,也不泣血迸空,在舒緩和平的字里行間,寓含著一股喜憂交錯的復雜的感情潛流。
作為紀行詩,本詩用「賦」來鋪陳其事,而「賦」中又往往兼有比興,因而形成了曲折回旋,深婉含蓄的風格。詩一上來就直道出眼前之景:夕陽西下,暮色朦朧,詩人風塵仆仆地在歲暮黃昏中來到成都,渲染出一種蒼茫的氣氛。它既是賦,又兼比興。桑榆之日難道不正是詩人垂暮飄零的寫照嗎?同時它也興起了深沉的羈旅之情。下面寫「大江東流去,游子日月長」,「鳥雀夜各歸,中原杳茫茫」,都是賦中兼興。最后寫「初月出不高,眾星尚爭光」,暗寓中興草創、寇亂未平的憂思。詩人妙用比興手法,筆下的自然景物都隱含深摯的感情。全詩一一閃過山川、城郭、原野、星空這些空間景物,同時也使人覺察到由薄暮至黃昏至星出月升的時光流逝。這種時空的交織使意境呈現出立體的美,烘托出感情上多層次的變化,達到情與景的自然交融。
胡應麟論東漢末年時的《古詩十九首》說:「蓄神奇于溫厚,寓感愴于和平;意愈淺愈深,詞愈近愈遠,篇不可句摘,句不可字求。」(《詩藪》)杜甫此篇正繼承了《古詩》的這一風格。而在思想感情上,它又突破了《古詩》多寫失意飄泊之士苦悶憂傷的小天地,它運用喜憂交錯的筆法,寫出了關懷祖國和人民命運的詩人豐富復雜的內心世界,其高處正在于此。
(黃寶華)
抒情的深婉含蓄是本詩最大的特色。初讀此詩,以為只是一般的紀行寫景,吟詠再三,則可感到平和外表下激蕩著的感情波瀾。這里有著喜和憂兩種感情的摻和交融,內心微妙的變化,曲折盡致。杜甫舉家遠徙,歷盡艱辛,為的是尋找一塊棲身之地,如今來到富庶繁華的成都,「我行山川異,忽在天一方」,眼前展開一個新天地,給了他新的生活希望,欣慰之感,自不待言。「但逢新人民,未卜見故鄉」,快慰之情剛生,馬上又想到了夢魂縈繞的故鄉,何時再見,未可預卜,但見大江東去,自己只能做長年飄泊的游子了。下面接寫成都市廛的繁華、氣候的溫和,又轉悲為喜。但成都雖美,終非故土,鳥雀天黑猶各自歸巢,而茫茫中原,關山阻隔,自己何日才能回去呢?詩人又陷入了痛苦之中。當時中原州郡尚陷于安史叛軍之手,一句「中原杳茫茫」,包含著多少憂國傷時之情!詩人遙望星空,愁思悵惘,最后只能以自寬之詞作結。可以看到,全詩寫喜,并不欣喜若狂,訴悲,也不泣血迸空,在舒緩和平的字里行間,寓含著一股喜憂交錯的復雜的感情潛流。
作為紀行詩,本詩用「賦」來鋪陳其事,而「賦」中又往往兼有比興,因而形成了曲折回旋,深婉含蓄的風格。詩一上來就直道出眼前之景:夕陽西下,暮色朦朧,詩人風塵仆仆地在歲暮黃昏中來到成都,渲染出一種蒼茫的氣氛。它既是賦,又兼比興。桑榆之日難道不正是詩人垂暮飄零的寫照嗎?同時它也興起了深沉的羈旅之情。下面寫「大江東流去,游子日月長」,「鳥雀夜各歸,中原杳茫茫」,都是賦中兼興。最后寫「初月出不高,眾星尚爭光」,暗寓中興草創、寇亂未平的憂思。詩人妙用比興手法,筆下的自然景物都隱含深摯的感情。全詩一一閃過山川、城郭、原野、星空這些空間景物,同時也使人覺察到由薄暮至黃昏至星出月升的時光流逝。這種時空的交織使意境呈現出立體的美,烘托出感情上多層次的變化,達到情與景的自然交融。
胡應麟論東漢末年時的《古詩十九首》說:「蓄神奇于溫厚,寓感愴于和平;意愈淺愈深,詞愈近愈遠,篇不可句摘,句不可字求。」(《詩藪》)杜甫此篇正繼承了《古詩》的這一風格。而在思想感情上,它又突破了《古詩》多寫失意飄泊之士苦悶憂傷的小天地,它運用喜憂交錯的筆法,寫出了關懷祖國和人民命運的詩人豐富復雜的內心世界,其高處正在于此。
(黃寶華)
經典古詩詞及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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