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發白帝城(唐·李白)
詩詞詩句古文賞析
早發白帝城(唐·李白)
七言絕句 押刪韻
七言絕句 押刪韻
題注:一作白帝下江陵
朝辭白帝彩云間,千里江陵一日還。
兩岸猿聲啼不盡,輕舟已過萬重山。
兩岸猿聲啼不盡,輕舟已過萬重山。
評注
《批點唐詩正聲》:
亦有作者,無此聲調。此飄逸。
《增訂評注唐詩正聲》:郭云:「已過」二字,便見瞬息千里,點入猿聲,妙,妙。
《升庵詩話》:盛弘之《荊州記》「巫峽江水之迅」云:「朝發白帝,暮到江陵,其間千二百里,雖乘奔御風,不以疾也。」杜子美詩:「朝發白帝暮江陵,頃來目擊信有征。」李太白「朝辭白帝彩云間……」雖同用盛弘之語,而優劣自別。今人謂李、杜不可以優劣論,此語亦太憒憒。白帝至江陵,春水盛時,行舟朝發夕至,云飛鳥逝,不是過也。太白述之為韻語,驚風雨而泣鬼神矣。
《唐詩訓解》:筆勢迅如下峽。
《唐詩選脈會通評林》:周敬曰:脫灑流利,非實歷此境說不出。焦竑曰:盛弘之謂白帝至江陵其遠,春水盛時行舟,朝發暮至。太白述之為韻語,驚風雨而泣鬼神矣。
《唐風懷》:漢儀曰:境之所到,筆即追之,有聲有情,腕疑神助,此真天才也。
《唐詩歸》:譚云:忽然,寫得出。
《唐詩歸折衷》:吳敬大云:只為第二句下注腳耳,然有意境可想(末一句下)。
《唐詩摘鈔》:一、二即「朝發白帝,暮宿江陵」語,運用得妙。以后二句證前二句,趣。
《增訂唐詩摘鈔》:插「猿聲」一句,布景著色之法。第三句妙在能緩,第四句妙在能疾。
《唐詩別裁》:寫出瞬息千里,若有神助。入「猿聲」一句,文勢不傷于直。畫家布景設色,每于此處用意。
《唐宋詩醇》:順風揚帆,瞬息千里,但道得眼前景色,便疑筆墨間亦有神助。三、四設色托起,殊覺自在中流。
《網師園唐詩箋》:一片化機(首二句下)。烘托得妙(末二句下)。
《詩法易簡錄》:通首只寫舟行之速,而峽江之險,已歷歷如繪,可想見其落筆之超。
《唐人萬首絕句選評》:讀者為之駭極,作者殊不經意,出之似不著一點氣力。阮亭推為三唐壓卷,信哉!
《札樸》:友人請說太白「朝辭白帝」詩,馥曰:但言舟行快絕耳,初無深意,而妙在第三句,能使通首精神飛越,若無此句,將不得為才人之作矣。晉王廙嘗從南下,旦自尋陽,迅風飛帆,暮至都,廙倚舫樓長嘯,神氣俊逸,李詩即此種風概。
《峴傭說詩》:太白七絕,天才超逸,而神韻隨之。如「朝辭白帝彩云間,千里江陵一日還」,如此迅捷,則輕舟之過萬山不待言矣。中間卻用「兩岸猿聲啼不住」一句墊之,無此句,則直而無味;有此句,走處仍留、急語仍緩。可悟用筆之妙。
《詩式》:絕句要婉曲回環,刪蕪就簡,句絕而意不絕。大抵以第三句為主,而第四句接之。有實接,有虛接,承接之間,開與合相關,反與正相依,順與逆相應,一呼一吸。如此詩三句「啼不住」二字,與四句「已過」二字呼應,蓋言曉猿啼猶未歇,而輕舟已過萬山,狀其迅速也。[品]俊邁。
《詩境淺說續編》:四瀆之水,惟蜀江最為迅急,以萬山緊束,地勢復高,江水若建瓴而下,舟行者帆櫓不施,疾于飛鳥。自來詩家,無專詠之者、惟太白此作,足以狀之。誦其詩,若身在三峽舟中,峰巒城郭,皆掠艦飛馳,詩筆亦一氣奔放,如輕舟直下;惟蜀道詩多詠猿啼,李詩亦言兩岸猿聲。今之蜀江,猿聲絕少,聞猱玃皆在深山,不在江畔,蓋今昔之不同也。
《唐人絕句精華》:此詩寫江行迅速之狀,如在目前。而「兩岸猿聲」句,雖小小景物,插寫其中,大足為末句生色。正如太史公于敘事緊迫中,忽入一二閑筆,更令全篇生動有味。而施均父謂此詩「走處仍留,急語仍緩」,乃用筆之妙。
《唐詩鑒賞辭典》:唐肅宗乾元二年(759)春天,李白因永王璘案,流放夜郎,取道四川赴貶地。行至白帝城,忽聞赦書,驚喜交加,旋即放舟東下江陵,故詩題一作「下江陵」。此詩抒寫了當時喜悅暢快的心情。
首句「彩云間」三字,描寫白帝城地勢之高,為全篇寫下水船走得快這一動態蓄勢。不寫白帝城之極高,則無法體現出長江上下游之間斜度差距之大。白帝城地勢高入云霄,于是下面幾句中寫舟行之速、行期之短、耳(猿聲)目(萬重山)之不暇迎送,才一一有著落。「彩云間」也是寫早晨景色,顯示出從晦冥轉為光明的大好氣象,而詩人便在這曙光初燦的時刻,懷著興奮的心情匆匆告別白帝城。
第二句的「千里」和「一日」,以空間之遠與時間之暫作懸殊對比,自是一望而知;其妙處卻在那個「還」字上—「還」,歸來也。它不僅表現出詩人「一日」而行「千里」的痛快,也隱隱透露出遇赦的喜悅。江陵本非李白的家鄉,而「還」字卻親切得儼如回鄉一樣。一個「還」字,暗處傳神,值得細細玩味。
第三句的境界更為神妙。古時長江三峽,「常有高猿長嘯」。然而又何以「啼不住」了呢?我們不妨可以聯想乘了飛快的汽車于盛夏的長晝行駛在林蔭路上,耳聽兩旁樹間鳴蟬的經驗。夫蟬非一,樹非一,鳴聲亦非一,而因車行人速,卻使蟬聲樹影在耳目之間成為「渾然一片」,這大抵就是李白在出峽時為猿聲山影所感受的情景。身在這如脫弦之箭、順流直下的船上,詩人是何等暢快而又 興奮啊!清人桂馥讀詩至此,不禁贊嘆道:「妙在第三句,能使通首精神飛越。」(《札樸》)
瞬息之間,輕舟已過「萬重山」。為了形容船快,詩人除了用猿聲山影來烘托,還給船的本身添上了一個「輕」字。直說船快,那自然是笨伯;而這個「輕」字,卻別有一番意蘊。三峽水急灘險,詩人溯流而上時,不僅覺得船重,而且心情更為滯重,「三朝上黃牛,三暮行太遲。三朝又三暮,不覺鬢成絲。」
(《上三峽》)如今順流而下,行船輕如無物,其快速可想而知。而「危乎高哉」的「萬重山」一過,輕舟進入坦途,詩人歷盡艱險重履康莊的快感,亦自不言而喻了。這最后兩句,既是寫景,又是比興,既是個人心情的表達,又是人生經驗的總結,因物興感,精妙無倫。
全詩給人一種鋒棱挺拔、空靈飛動之感。然而只賞其氣勢之豪爽,筆姿之駿利,尚不能得其圜中。全詩洋溢的是詩人經過艱難歲月之后突然迸發的一種激情,故雄峻迅疾中,又有豪情歡悅。快船快意,使人神遠。后人贊此篇謂:「驚風雨而泣鬼神矣」(楊慎《升庵詩話》)。千百年來一直為人視若珍品。為了表達暢快的心情,詩人還特意用上平「刪」韻的間、還、山作韻腳,讀來是那樣悠揚、輕快,令人百誦不厭。
(吳小如)
首句「彩云間」三字,描寫白帝城地勢之高,為全篇寫下水船走得快這一動態蓄勢。不寫白帝城之極高,則無法體現出長江上下游之間斜度差距之大。白帝城地勢高入云霄,于是下面幾句中寫舟行之速、行期之短、耳(猿聲)目(萬重山)之不暇迎送,才一一有著落。「彩云間」也是寫早晨景色,顯示出從晦冥轉為光明的大好氣象,而詩人便在這曙光初燦的時刻,懷著興奮的心情匆匆告別白帝城。
第二句的「千里」和「一日」,以空間之遠與時間之暫作懸殊對比,自是一望而知;其妙處卻在那個「還」字上—「還」,歸來也。它不僅表現出詩人「一日」而行「千里」的痛快,也隱隱透露出遇赦的喜悅。江陵本非李白的家鄉,而「還」字卻親切得儼如回鄉一樣。一個「還」字,暗處傳神,值得細細玩味。
第三句的境界更為神妙。古時長江三峽,「常有高猿長嘯」。然而又何以「啼不住」了呢?我們不妨可以聯想乘了飛快的汽車于盛夏的長晝行駛在林蔭路上,耳聽兩旁樹間鳴蟬的經驗。夫蟬非一,樹非一,鳴聲亦非一,而因車行人速,卻使蟬聲樹影在耳目之間成為「渾然一片」,這大抵就是李白在出峽時為猿聲山影所感受的情景。身在這如脫弦之箭、順流直下的船上,詩人是何等暢快而又 興奮啊!清人桂馥讀詩至此,不禁贊嘆道:「妙在第三句,能使通首精神飛越。」(《札樸》)
瞬息之間,輕舟已過「萬重山」。為了形容船快,詩人除了用猿聲山影來烘托,還給船的本身添上了一個「輕」字。直說船快,那自然是笨伯;而這個「輕」字,卻別有一番意蘊。三峽水急灘險,詩人溯流而上時,不僅覺得船重,而且心情更為滯重,「三朝上黃牛,三暮行太遲。三朝又三暮,不覺鬢成絲。」
(《上三峽》)如今順流而下,行船輕如無物,其快速可想而知。而「危乎高哉」的「萬重山」一過,輕舟進入坦途,詩人歷盡艱險重履康莊的快感,亦自不言而喻了。這最后兩句,既是寫景,又是比興,既是個人心情的表達,又是人生經驗的總結,因物興感,精妙無倫。
全詩給人一種鋒棱挺拔、空靈飛動之感。然而只賞其氣勢之豪爽,筆姿之駿利,尚不能得其圜中。全詩洋溢的是詩人經過艱難歲月之后突然迸發的一種激情,故雄峻迅疾中,又有豪情歡悅。快船快意,使人神遠。后人贊此篇謂:「驚風雨而泣鬼神矣」(楊慎《升庵詩話》)。千百年來一直為人視若珍品。為了表達暢快的心情,詩人還特意用上平「刪」韻的間、還、山作韻腳,讀來是那樣悠揚、輕快,令人百誦不厭。
(吳小如)
經典古詩詞及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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