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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憶李白(唐·杜甫)

詩詞詩句古文賞析

春日憶李白(唐·杜甫)
  五言律詩 押文韻  
引用典故:鮑參軍 
白也詩無敵,飄然思不群。
清新庾開府,俊逸鮑參軍。
渭北春天樹,江東日暮云。
何時一尊酒,重與細論文。
評注
《升庵詩話》
杜工部稱庾開府曰「清新」。清者,流麗而不濁滯;新者,創見而不陳腐也。
《唐詩選脈會通評林》
唐陳彝曰:「飄然思不群」五字,得白之神。
《杜詩解》
「白也」對「飄然」,妙絕,只如戲筆。「白也」字出《檀弓》。
《唐詩摘鈔》
兩句對起,卻一意直下,杜多用此法。懷人詩必見其所在之地,送人詩必見其所往之地,詩中方有實境移不動。一結綰盡一篇之意。
《而庵說唐詩》
此作前后解,截然分開,其明秀之氣,使人爽目。……「渭北春天樹,江東日暮云」,「渭北」下裝「春天樹」,「江東」下裝「日暮云」,三字奇麗,不滅天半朱霞也。前后六句贊他者,是詩;與他細論者,也是詩,而此二句忽從兩邊境界寫來,憑空橫截,眼中直無人在。
《唐詩從繩》
此前后二切格。起二句雖對,卻一氣直下,唯其「思不群」、所以詩「無敵」。又是倒因起法。「清新」似「庾開府」,「俊逸」似「鮑參軍」,徑作五字,名「硬裝句」。對「渭北樹」,望「江東云」,頭上藏二字,名「藏頭句」。五己地,六彼地,懷人詩必其見所在之地,方有賣境。七、八何時重與「尊酒」,相對細酌「論文」,分裝成句。
《繭齋詩談》
「渭北春天樹,江東日暮云,景化為情,造句三昧也。似不用力,十分沉著。
《劍溪說詩》
杜詩「俊逸鮑參軍」,「逸」字作奔逸之逸,才托出明遠精神,即是太白精神,今人多作閑逸矣。
《唐宋詩醇》
頸聯遂為懷人粉本,情景雙關,一何蘊藉!
《唐詩別裁》
少陵在渭北,太白在江東,寫景而離情自見(「渭北」二句下)。
《讀杜心解》
此篇純于詩學結契上立意。方其聚首稱詩,如逢庾、鮑,何其快也,一旦春云迢遞,「細論」無期,有黯然神傷者矣。四十字一氣貫注,神駿無匹。
《杜詩鏡銓》
蔣云:「細」字對三、四句看,自有微意(「重與」句下)。首句自是閱盡甘苦,上下古今,甘心讓一頭地語,竊謂古今詩人,舉不能出杜之范圍,惟太白天才超逸絕塵。杜所不能壓倒,故尤心服,往往形之篇什也。
《雨村詩話》
「白也詩無敵,飄然思不群。清新庾開府,俊逸鮑參軍。」又不似稱白詩,亦直公自寫照也。
《唐詩鑒賞辭典》
杜甫同李白的友誼,首先是從詩歌上結成的。這首懷念李白的五律,是天寶五載(746)或六載(747)春杜甫居長安時所作,主要就是從這方面來落筆的。開頭四句,一氣貫注,都是對李白詩的熱烈贊美。首句稱贊他的詩冠絕當代。第二句是對上句的說明,是說他之所以「詩無敵」,就在于他思想情趣,卓異不凡,因而寫出的詩,出塵拔俗,無人可比。接著贊美李白的詩象庾信那樣清新,象鮑照那樣俊逸。庾信、鮑照都是南北朝時的著名詩人。庾信在北周官至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司馬、司徒、司空),世稱庾開府。鮑照劉宋時任荊州前軍參軍,世稱鮑參軍。這四句,筆力峻拔,熱情洋溢,首聯的「也」、「然」兩個語助詞,既加強了贊美的語氣,又加重了「詩無敵」、「思不群」的分量。
對李白奇偉瑰麗的詩篇,杜甫在題贈或懷念李白的詩中,總是贊揚備至。從此詩坦蕩真率的贊語中,也可以見出杜甫對李白詩是何等欽仰。這不僅表達了他對李白詩的無比喜愛,也體現了他們的誠摯友誼。清代楊倫評此詩說:「首句自是閱盡甘苦上下古今,甘心讓一頭地語。竊謂古今詩人,舉不能出杜之范圍;惟太白天才超逸絕塵,杜所不能壓倒,故尤心服,往往形之篇什也。」(《杜詩鏡銓》)這話說得很對。這四句是因憶其人而憶及其詩,贊詩亦即憶人。但作者并不明說此意,而是通過第三聯寫離情,自然補明。這樣處理,不但簡潔,還可避免平鋪直敘,而使詩意前后勾聯,曲折變化。
表面看來,第三聯兩句只是寫了作者和李白各自所在之景。「渭北」指杜甫所在的長安一帶;「江東」指李白正在漫游的江浙一帶地方。「春天樹」和「日暮云」都只是平實敘出,未作任何修飾描繪。分開來看,兩句都很一般,并沒什么奇特之處。然而作者把它們組織在一聯之中,卻自然有了一種奇妙的緊密的聯系。也就是說,當作者在渭北思念江東的李白之時,也正是李白在江東思念渭北的作者之時;而作者遙望南天,惟見天邊的云彩,李白翹首北國,惟見遠處的樹色,又自然見出兩人的離別之恨,好象「春樹」、「暮云」,也帶著深重的離情。故而清代黃生說:「五句寓言己憶彼,六句懸度彼憶己。」(《杜詩說》)兩句詩,牽連著雙方同樣的無限情思。回憶在一起時的種種美好時光,懸揣二人分別后的情形和此時的種種情狀,這當中該有多么豐富的內容。這兩句,看似平淡,實則每個字都千錘百煉;語言非常樸素,含蘊卻極豐富,是歷來傳頌的名句。清代沈德潛稱它「寫景而離情自見」(《唐詩別裁》),明代王嗣奭《杜臆》引王慎中語譽為「淡中之工」,都極為贊賞。
上面將離情寫得極深極濃,這就自然引出了末聯的熱切希望:什么時候才能再次歡聚,象過去那樣,把酒論詩啊!稈酒論詩,這是作者最難忘懷、最為向往的事,以此作結,正與詩的開頭呼應。言「重與」,是說過去曾經如此,這就使眼前不得重晤的悵恨更為悠遠,加深了對友人的懷念。用「何時」作詰問語氣,把希望早日重聚的愿望表達得更加強烈,使結尾余意不盡,令人讀完全詩,心中猶回蕩著作者的無限思情。
清代浦起龍說:「此篇純于詩學結契上立意」(《讀杜心解》),確實道出這首詩內容和結構上的特點。全詩以贊詩起,以「論文」結,由詩轉到人,由人又回到詩,轉折過接,極其自然,通篇始終貫穿著一個「憶」字,把對人和對詩的傾慕懷念,結合得水乳交融。以景寓情的手法,更是出神入化,把作者的思念之情,寫得深厚無比,情韻綿綿。
(王思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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