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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望(唐·杜甫)

詩詞詩句古文賞析

春望(唐·杜甫)
  五言律詩 押侵韻  
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
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
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
白頭搔更短,渾欲不勝簪。
評注
《溫公續詩話》
古人為詩,貴于意在言外,使人思而得之,故言之者無罪,聞之者足以戒也。近世詩人唯子美最得詩人之體,如「國破山河在……恨別鳥驚心。」「山河在」,明無馀物矣;「草木深」,明無人矣;花鳥,平時可娛之物,見之而泣,聞之而悲,則時可知矣。他皆類比,不可遍舉。
《瀛奎律髓》
此第一等好詩,想天寶、至德以至大歷之亂,不忍讀也。
《唐詩歸》
鐘云:所謂「愁思看春不當春」也(「感時」二句下)。鐘云:此句爛熟,入口不厭,于此見身份(「烽火」二句下)。
《李杜二家詩鈔評林》
劉云:更深更長,乃不及此。
《唐宋詩舉要》
吳曰:字字沉著,意境直似《離騷》。
《唐詩選脈會通評林》
周挺氣渾語楚。
《唐詩分類繩尺》
子美此詩,幽情邃思,感時傷事,意在言外。
《瀛奎律髓匯評》
何義門:起聯筆力千鈞。紀昀:語語沉著,無一毫做作,而自然深至。
《繭齋詩談》
《春望》:「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側串乃見其妙。
《圍爐詩話》
「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極平常語,以境苦情真,遂同于《六經》中語之不可動搖。
《唐詩別裁》
「濺淚」、「驚心」轉因花、鳥,樂處皆可悲也(「感時」二句下)。五、六,直下(「烽火」二句下)。
《讀杜心解》
溫公說是詩有人物散亡,意在言外之嘆。趙汸說是詩明照應相生、引伸作法之端。其實詞旨淺顯,不須疏解。
《唐詩鑒賞辭典》
唐肅宗至德元載(756)六月,安史叛軍攻下唐都長安。七月,杜甫聽到唐肅宗在靈武即位的消息,便把家小覆頓在鄜州的羌村,去投奔肅宗。途中為叛軍俘獲,帶到長安。因他官卑職微,未被囚禁。《春望》寫于次年三月。
詩的前四句寫春城敗象,飽含感嘆;后四句寫心念親人境況,充溢離情。全詩沉著蘊藉,真摯自然。
「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開篇即寫春望所見:國都淪陷,城池殘破,雖然山河依舊,可是亂草遍地,林木蒼蒼。一個「破」字,使人怵目驚心,繼而一個「深」字,令人滿目凄然。司馬光說:「‘山河在’,明無余物矣;‘草木深’,明無人矣。」(《溫公續詩話》)詩人在此明為寫景,實為抒感,寄情于物,托感于景,為全詩創造了氣氛。此聯對仗工巧,圓熟自然,詩意翻跌。「國破」對「城春」,兩意相反。「國破」的頹垣殘壁同富有生意的「城春」對舉,對照強烈。「國破」之下繼以「山河在」,意思相反,出人意表;「城春」原當為明媚之景,而后綴以「草木深」則敘荒蕪之狀,先后相悖,又是一翻。明代胡震亨極贊此聯說:「對偶未嘗不精,而縱橫變幻,盡越陳規,濃淡淺深,動奪天巧。」(《唐音癸簽》卷九)
「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這兩句一般解釋是,花鳥本為娛人之物,但因感時恨別,卻使詩人見了反而墮淚驚心。另一種解釋為,以花鳥擬人,感時傷別,花也濺淚,鳥亦驚心。兩說雖則有別,其精神卻能相通,一則觸景生情,一則移情于物,正見好詩含蘊之豐富。
詩的這前四句,都統在「望」字中。詩人俯仰瞻視,視線由近而遠,又由遠而近,視野從城到山河,再由滿城到花鳥。感情則由隱而顯,由弱而強,步步推進。在景與情的變化中,仿佛可見詩人由翹首望景,逐步地轉入了低頭沉思,自然地過渡到后半部分──想望親人。
「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自安史叛亂以來,「烽火苦教鄉信斷」,直到如今春深三月,戰火仍連續不斷。多么盼望家中親人的消息,這時的一封家信真是勝過「萬金」啊!「家書抵萬金」,寫出了消息隔絕久盼音訊不至時的迫切心情,這是人人心中所有的想法,很自然地使人共鳴,因而成了千古傳誦的名句。
「白頭搔更短,渾欲不勝簪。」烽火遍地,家信不通,想念遠方的慘戚之象,眼望面前的頹敗之景,不覺于極無聊賴之際,搔首躊躇,頓覺稀疏短發,幾不勝簪。「白發」為愁所致,「搔」為想要解愁的動作,「更短」可見愁的程度。這樣,在國破家亡,離亂傷痛之外,又嘆息衰老,則更增一層悲哀。
這首詩反映了詩人熱愛國家、眷念家人的美好情操,意脈貫通而不平直,情景兼具而不游離,感情強烈而不淺露,內容豐富而不蕪雜,格律嚴謹而不板滯,以仄起仄落的五律正格,寫得鏗然作響,氣度渾灝,因而一千二百余年來一直膾炙人口,歷久不衰。
(徐應佩 周溶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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