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唐·杜甫)
詩詞詩句古文賞析
月夜(唐·杜甫)
五言律詩 押寒韻
五言律詩 押寒韻
今夜鄜州月,閨中只獨看。
遙憐小兒女,未解憶長安。
香霧云鬟濕,清輝玉臂寒。
何時①倚虛幌,雙照淚痕乾。
遙憐小兒女,未解憶長安。
香霧云鬟濕,清輝玉臂寒。
何時①倚虛幌,雙照淚痕乾。
評注
《瀛奎律髓》:
八句皆思家之言,三、四及「兒女」,六句全是憶內,與乃祖詩骨格聲音相似。
《唐詩品匯》:劉云:愈緩愈悲,俯仰俱足(「未解」句下)。
《唐詩歸》:譚云:「遍插茱萸少一人」、「霜鬢明朝又一年」,皆客中人遙想中相憶之詞,已難堪矣。此又想其「未解憶」,又是客中一種愁苦,然看得前二絕意明,方知「遙憐」、「未解」之趣(「遙憐」二句下)。鐘云:「淚痕干」,苦境也,但以「雙照」為望,即「庶往共饑渴」意(末句下)。
《杜臆》:「云鬢」、「玉臂」,語麗而情更悲。
《義門讀書記》:襯拓「獨」字,逼起落句,精神百倍,轉變更奇(「香霧」二句下)。
《瀛奎律髓匯評》:紀昀:言兒女不解憶,正言閨人相憶耳。故下文直接「香霧云鬟濕」一聯。虛谷以為未及兒女,殊失詩意。入手便擺落現境,純從對面著筆。蹊徑甚別。后四句又純為預擬之詞,通首無一筆著正面,機軸奇絕。馮舒:只起二句,已見家在鄜州矣。第四句說身在長安,說得渾合無跡。五、六緊應「閨中」,落句緊接鄜州、長安。如此詩是天生成,非人工碾就,如此方稱「詩圣」。許印芳:《三百篇》為詩祖,少陵此等詩從《陟岵》篇化出。對面著筆,不言我思家人,卻言家人思我。又不直言思我,反言小兒女不解思我,而思我者之苦衷已在言外,……寫閨中人,語要情悲。結語「何時」與起句「今夜」相應,「雙照」與起句「獨看」相應。首尾一氣貫注,用筆精而運法密,宜細玩之。
《雨村詩話》:詩有借葉襯花之法。如杜詩「今夜鄜州月,閨中只獨看,」自應說閨中之憶長安,卻接「遙憐小兒女,未解憶長安」,此借葉襯花也。總之古人善用反筆,善用傍筆,故有伏筆,有起筆,有淡筆,有濃筆,今人曾夢見否?
《唐音審體》:映出上「獨看」也。意雖直下,字句未嘗不對(「未解」句下)。
《唐宋詩醇》:王士正曰:不言思兒女,情在言外。
《唐詩別裁》:「只獨看」正憶長安,兒女無知,未解憶長安者苦衷也。反復曲折,尋味不盡。五、六語麗情悲,非尋常秾艷。
《讀杜心解》:心已馳神到彼,詩從對面飛來,悲婉微至,精麗絕倫,又妙在無一字不從月色照出也。
《杜詩鏡銓》:邵云:一氣如話。
《聞鶴軒初盛唐近體讀本》:此杜老初年始解言情之作。三、四正用形閨中獨看人可念耳,五、六仍極寫之。結筆更無聊作興語。
《唐詩矩》:尾聯見意格。結云云,則今夕天各一方,淚無干痕可知,此加一層用筆法。題是《月夜》,詩是思家,看他只用「雙照」二字,輕輕綰合,筆有神力。
《峴傭說詩》:詩猶文也,忌直貴曲。少陵「今夜鄜州月,閨中只獨看」,是身在長安,憶其妻在鄜州看月也。下云:「遙憐小兒女,未解憶安長,」用旁襯之筆;兒女不解憶,則解憶者獨其妻矣。「香霧云鬟」、「清輝玉臂」,又從對面寫,由長安遙想其妻在鄜州看月光景。收處作期望之詞,恰好去路,「雙照」緊對「獨看」,可謂無筆不曲。
《唐宋詩舉要》:吳汝綸曰:專從對面著想,筆情敏妙。
《唐詩鑒賞辭典》:漉州:今陜西省富縣。
天寶十五載(756)六月,安史叛軍攻進潼關,杜甫帶著妻小逃到鄜州(今陜西富縣),寄居羌村。七月,肅宗即位于靈武(今屬寧夏)。杜甫便于八月間離家北上延州(今延安),企圖趕到靈武,為平叛效力。但當時叛軍勢力已膨脹到鄜州以北,他啟程不久,就被叛軍捉住,送到淪陷后的長安;望月思家,寫下了這首千古傳誦的名作。
題為《月夜》,作者看到的是長安月。如果從自己方面落墨,一入手應該寫「今夜長安月,客中只獨看」。但他更焦心的不是自己失掉自由、生死未卜的處境,而是妻子對自己的處境如何焦心。所以悄焉動容,神馳千里,直寫「今夜鄜州月,閨中只獨看」。這已經透過一層。自己只身在外,當然是獨自看月。妻子尚有兒女在旁,為什么也「獨看」呢?「遙憐小兒女,未解憶長安」一聯作了回答。妻子看月,并不是欣賞自然風光,而是「憶長安」,而小兒女未諳世事,還不懂得「憶長安」啊!用小兒女的「不解憶」反襯妻子的「憶」,突出了那個「獨」字,又進一層。
在一二兩聯中,「憐」字,「憶」字,都不宜輕易滑過。而這,又應該和「今夜」、「獨看」聯系起來加以吟味。明月當空,月月都能看到。特指「今夜」的「獨看」,則心目中自然有往日的「同看」和未來的「同看」。未來的「同看」,留待結句點明。往日的「同看」,則暗含于一二兩聯之中。「今夜鄜州月,閨中只獨看。遙憐小兒女,未解憶長安。」 ──這不是分明透露出他和妻子有過「同看」鄜州月而共「憶長安」的往事嗎?我們知道,安史之亂以前,作者困處長安達十年之久,其中有一段時間,是與妻子在一起度過的。和妻子一同忍饑受寒,也一同觀賞長安的明月,這自然就留下了深刻的記憶。當長安淪陷,一家人逃難到了羌村的時候,與妻子「同看」鄜州之月而共「憶長安」,已不勝其辛酸!如今自己身陷亂軍之中,妻子「獨看」鄜州之月而「憶長安」,那「憶」就不僅充滿了辛酸,而且交織著憂慮與驚恐。這個「憶」字,是含意深廣,耐人尋思的。往日與妻子同看鄜州之月而「憶長安」,雖然百感交集,但尚有自己為妻子分憂;如今呢,妻子「獨看」鄜州之月而「憶長安」,「遙憐」小兒女們天真幼稚,只能增加她的負擔,哪能為她分憂啊!這個「憐」字,也是飽含深情,感人肺腑的。
第三聯通過妻子獨自看月的形象描寫,進一步表現「憶長安」。霧濕云鬟,月寒玉臂。望月愈久而憶念愈深,甚至會擔心她的丈夫是否還活著,怎能不熱淚盈眶?而這,又完全是作者想象中的情景。當想到妻子憂心忡忡,夜深不寐的時候,自己也不免傷心落淚。兩地看月而各有淚痕,這就不能不激起結束這種痛苦生活的希望;于是以表現希望的詩句作結:「何時倚虛幌,雙照淚痕干?」「雙照」而淚痕始干,則「獨看」而淚痕不干,也就意在言外了。
這首詩借看月而抒離情,但所抒發的不是一般情況下的夫婦離別之情。作者在半年以后所寫的《述懷》詩中說:「去年潼關破,妻子隔絕久」;「寄書問三川(鄜州的屬縣,羌村所在),不知家在否」;「幾人全性命?盡室豈相偶!」兩詩參照,就不難看出「獨看」的淚痕里浸透著天下亂離的悲哀,「雙照」的清輝中閃耀著四海升平的理想。字里行間,時代的脈搏是清晰可辨的。
題為《月夜》,字字都從月色中照出,而以「獨看」、「雙照」為一詩之眼。「獨看」是現實,卻從對面著想,只寫妻子「獨看」鄜州之月而「憶長安」,而自己的「獨看」長安之月而憶鄜州,已包含其中。「雙照」兼包回憶與希望:感傷「今夜」的「獨看」,回憶往日的同看,而把并倚「虛幌」(薄帷)、對月舒愁的希望寄托于不知「何時」的未來。詞旨婉切,章法緊密。如黃生所說:「五律至此,無忝詩圣矣!」
(霍松林)
天寶十五載(756)六月,安史叛軍攻進潼關,杜甫帶著妻小逃到鄜州(今陜西富縣),寄居羌村。七月,肅宗即位于靈武(今屬寧夏)。杜甫便于八月間離家北上延州(今延安),企圖趕到靈武,為平叛效力。但當時叛軍勢力已膨脹到鄜州以北,他啟程不久,就被叛軍捉住,送到淪陷后的長安;望月思家,寫下了這首千古傳誦的名作。
題為《月夜》,作者看到的是長安月。如果從自己方面落墨,一入手應該寫「今夜長安月,客中只獨看」。但他更焦心的不是自己失掉自由、生死未卜的處境,而是妻子對自己的處境如何焦心。所以悄焉動容,神馳千里,直寫「今夜鄜州月,閨中只獨看」。這已經透過一層。自己只身在外,當然是獨自看月。妻子尚有兒女在旁,為什么也「獨看」呢?「遙憐小兒女,未解憶長安」一聯作了回答。妻子看月,并不是欣賞自然風光,而是「憶長安」,而小兒女未諳世事,還不懂得「憶長安」啊!用小兒女的「不解憶」反襯妻子的「憶」,突出了那個「獨」字,又進一層。
在一二兩聯中,「憐」字,「憶」字,都不宜輕易滑過。而這,又應該和「今夜」、「獨看」聯系起來加以吟味。明月當空,月月都能看到。特指「今夜」的「獨看」,則心目中自然有往日的「同看」和未來的「同看」。未來的「同看」,留待結句點明。往日的「同看」,則暗含于一二兩聯之中。「今夜鄜州月,閨中只獨看。遙憐小兒女,未解憶長安。」 ──這不是分明透露出他和妻子有過「同看」鄜州月而共「憶長安」的往事嗎?我們知道,安史之亂以前,作者困處長安達十年之久,其中有一段時間,是與妻子在一起度過的。和妻子一同忍饑受寒,也一同觀賞長安的明月,這自然就留下了深刻的記憶。當長安淪陷,一家人逃難到了羌村的時候,與妻子「同看」鄜州之月而共「憶長安」,已不勝其辛酸!如今自己身陷亂軍之中,妻子「獨看」鄜州之月而「憶長安」,那「憶」就不僅充滿了辛酸,而且交織著憂慮與驚恐。這個「憶」字,是含意深廣,耐人尋思的。往日與妻子同看鄜州之月而「憶長安」,雖然百感交集,但尚有自己為妻子分憂;如今呢,妻子「獨看」鄜州之月而「憶長安」,「遙憐」小兒女們天真幼稚,只能增加她的負擔,哪能為她分憂啊!這個「憐」字,也是飽含深情,感人肺腑的。
第三聯通過妻子獨自看月的形象描寫,進一步表現「憶長安」。霧濕云鬟,月寒玉臂。望月愈久而憶念愈深,甚至會擔心她的丈夫是否還活著,怎能不熱淚盈眶?而這,又完全是作者想象中的情景。當想到妻子憂心忡忡,夜深不寐的時候,自己也不免傷心落淚。兩地看月而各有淚痕,這就不能不激起結束這種痛苦生活的希望;于是以表現希望的詩句作結:「何時倚虛幌,雙照淚痕干?」「雙照」而淚痕始干,則「獨看」而淚痕不干,也就意在言外了。
這首詩借看月而抒離情,但所抒發的不是一般情況下的夫婦離別之情。作者在半年以后所寫的《述懷》詩中說:「去年潼關破,妻子隔絕久」;「寄書問三川(鄜州的屬縣,羌村所在),不知家在否」;「幾人全性命?盡室豈相偶!」兩詩參照,就不難看出「獨看」的淚痕里浸透著天下亂離的悲哀,「雙照」的清輝中閃耀著四海升平的理想。字里行間,時代的脈搏是清晰可辨的。
題為《月夜》,字字都從月色中照出,而以「獨看」、「雙照」為一詩之眼。「獨看」是現實,卻從對面著想,只寫妻子「獨看」鄜州之月而「憶長安」,而自己的「獨看」長安之月而憶鄜州,已包含其中。「雙照」兼包回憶與希望:感傷「今夜」的「獨看」,回憶往日的同看,而把并倚「虛幌」(薄帷)、對月舒愁的希望寄托于不知「何時」的未來。詞旨婉切,章法緊密。如黃生所說:「五律至此,無忝詩圣矣!」
(霍松林)
經典古詩詞及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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