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百詠 無極（明·李江）

一團太極道非殊，太極看來極本無。
這里何曾分面目，個中奚事泥形模。
機緘不露天難測，化育常流道本虛。
無極老翁最珍重，又留風月屬堯夫。

天地無心運五株，浩然二氣塞堪輿。
心兮未動機先動，氣也無初道有初。
觸處形形分上下，初時噩噩本空虛。
乾坤不欲藏玄妙，故把梅花畫出渠。

夜靜星稀月半籠，曲欄人靜雪生風。
坐來所見知精蘊，妙處無言是化工。
有夢香魂游紫府，無涯清氣塞蒼穹。
香魂清氣皆真實，釋氏何空老氏空。

漏聲初動雪初晴，到此看春眼最明。
沆瀣瀼瀼浹肌骨，鴻濛浩浩蓄真精。
風來水面披襟坐，月到檐前索笑行。
夜半倚欄人未睡，銀河斗轉已三更。

元天默默意沈沈，卻把梅花露此心。
萬物有形春殼子，三更無夢夜靈襟。
洋洋發育乾坤浹，浩浩流行宇宙深。
遙想伏羲千古上，昏昏曉曉到于今。

誰知二氣怎陶镕，萬匯生生萬古同。
一個玉人坐窗外，百年老眼掛天東。
妙中參破乾坤偈，形外渾成造化工。
欲問梅花誰是主，梅花無語對詩翁。

直從子丑到寅上，萬物惟梅骨格殊。
奇偶陰陽皆定位，方圓體用總成圖。
伏羲面目生前象，大禹精神手上模。
終日相看無一語，先生閉戶著何書。

兩不相離一故神，數成理具總天真。
于書中數為皇極，在易五爻見大人。
畫出濂溪無極境，收歸康節滿懷春。
六經子史皆糟粕，得手應心是斲輪。

虛心原不費精神，玩味無窮萬境新。
紙帳風輕臨淺水，雪窗月小不纖塵。
靈襟動達春如海，紫府玲瓏夢亦真。
閑往閑來多歲月，形骸還假弄丸人。

運合貞元一氣完，先天真到后天全。
自從開辟成形象，便把圖書與圣賢。
嚴似干戈排老子，和如金玉鑄顏淵。
宇中事業皆吾分，誰道乾坤別有圈。

何人天上運風斤，雕琢乾坤妙不痕。
玉照光寒山色滑，瓊英精彩雪容溫。
太虛借爾為形象，元氣憑渠認本根。
世上無非機且巧，空教設色炫黃昏。

誰家剪彩綴孤標，淺色深痕天地遙。
吟到山前詩骨瘦，夢來花下酒腸饒。
月明暗室三更曉，風靜窗虛萬感消。
欲識個中神妙處，好尋顏孟到羲堯。

虛靈洞徹霧冥冥，空谷幽窗別有馨。
空谷沖寒魂不寐，幽窗生雪夢初醒。
一根妙處藏三極，萬理昭然散六經。
彷佛我來姑射下，神人飛過海天青。

昔日種梅悟養生，如今丹火愧難成。
百花頭上人爭羨，十客圖中爾獨清。
顏子潛心忘久坐，伊川瞑目覺初晴。
有詩多在無言處，習靜千回繞樹行。

分明觸處洞融時，幽澗風輕月到遲。
月轉梢頭銀壓蕊，風來香動玉搖枝。
紅爐點雪寒如洗，絕壑清冰影欲移。
自覺春光多泄漏，一番生意一番奇。

括盡春光滿范圍，何曾有意欲探奇。
高低草木化生處，上下鳶魚飛躍時。
道體曉然歸老眼，誠明端的是生知。
點頭底事無人問，潦倒龍鐘撚斷髭。

分外清幽景絕奇，個中風味少人知。
不圖春色有如此，惹起詩情無了期。
陋巷簞瓢貧自樂，舞雩沂水詠相隨。
酒杯莫道羅浮遠，四百峰頭入夢時。

傳此天真本自誰，令人真個動神思。
品題雪月歸康節，點畫乾坤見伏羲。
內外兼該皆一理，始終誠實更何疑。
些兒樣子好光景，五百年來老眼遲。

十載蓬窗一首詩，出于情性豈乖奇。
欲知在后在前處，正自勿忘勿助時。
卓爾心齋春浩蕩，躍如佳景月清漪。
至今賴得程夫子，指點乾坤了不疑。

疏影斜痕云里春，優游風味一佳人。
天然不覺精神露，本色還教體段真。
紅槿牡丹淫富貴，綠窗蓬戶樂清貧。
十年雖是無人問，一朵何曾或惹塵。

本體由來不少虧，誠明兩路卻非歧。
詩情休羨橫斜影，目力何分南北枝。
陋巷春風入襟臆，泰山氣象露神思。
請看前面何如景，江漢秋陽皓皓時。

九轉丹成白日飛，神仙家法孰能幾。
玄天幽默無言語，大造胚胎有妙機。
卓立地頭人到少，從心年紀古來稀。
夜深留月相陪坐，自笑詩翁愿已違。

雪后園林影若何，乾坤充塞總元和。
形模做出有如此，心性得來原甚么。
五嶺于人增眼力，八窗是我老寒窩。
主人不覺清貧苦，只有便宜風月多。

自憐衰老一根荄，求故圖新栽者培。
金井玉淵看里見，光風霽月坐中來。
運斤巧匠難容力，刺繡佳人不易裁。
卻恐紅爐未添火，夜來霜冷雪成堆。

東閣南枝樣子多，一生棱角自磋磨。
色寒映似山中雪，形直端如鐵外柯。
獨立中天焉所倚，特生孤圃更無他。
世間松竹非無繼，北面梅花當若何。

月來頻照草堂低，送客迎賓路不迷。
恁地時光堪雅賞，個中天巧就留題。
玉容自是人如夢，酒興何曾醉似泥。
藹若展禽春共坐，一枝長傍曲欄西。

百年老眼共乾坤，著手推開萬化門。
一氣鴻蒙渾未鑿，兩儀混辟互為根。
無聲無臭虛中覺，不睹不聞靜處存。
遙想韋編三絕后，不知幾度月黃昏。

誰把冰壺掛玉枝，倚天吹笛夜云時。
看來有景堪同賞，聽到無聲只自知。
萬物兩間皆定體，三陽一氣本無私。
主人長挹春風坐，誰肯令人問是誰。

影搖花落寂無聲，月下徐徐步履輕。
一枕蕓窗何處夢，百年山館此時情。
蕭疏偃蹇豐姿老，冷淡斜橫韻格清。
獨伴幽人坐東閣，黃昏曉影兩分明。

淺色深容淡欲流，山光水色玉壺秋。
人來人往路千里，我弄我吟簾半鉤。
香逐月魂游閬苑，春隨風片落羅浮。
無中此影須尋有，濺齒留酸更點頭。

白玉堂前雨乍晴，分明雪外見云英。
淡中有味卻忘倦，畫里雖靈無此情。
草閣玲瓏嫌俗眼，紗窗幽靜了平生。
天花落處輕無比，較卻梅花落更輕。

一幅飛瓊水不流，湛然神氣與天游。
影浮縹緲三更月，色點清虛五夜秋。
綠鬢佳人羞見老，雅情處士喜尋幽。
含章不括坤囊解，多少年光在后頭。

月光如水雪肌輕，冷蕊疏枝瘦影清。
可是仙靈非俗態，須知本色自天成。
性田湛若三千界，心境昭然二五精。
不必孤山尋個路，階前一路最分明。

玉容真個是神仙，淡掃春妝俗不緣。
花落酒醒人寂寂，庭深夜靜月娟娟。
寒生冰簟浮秋水，露濕銀床滴玉泉。
自覺一身是區宇，春來無處不完全。

玉骨冰肌潔且嚴，春風半面出珠簾。
疏枝照水清無比，大袖倚欄看不厭。
虢國夫人嫌粉涴，壽陽公主喜妝添。
個中若問何如景，洞里山高月色尖。

精神機慧捷如何，覺破豐情無舛訛。
夜冷嫦娥眠不著，山寒處士興猶多。
喜看淺水黃昏月，笑殺海棠春夢婆。
爭看天花忽飛起，滿天撩亂落銀河。

鐘于陽德老蓬壺，九九消寒恰寫圖。
天地有形機軸巧，風埃無路夢魂俱。
妙中信若三神絕，虛處茫然萬慮除。
我恨程門今不及，百年霜雪獨清癯。

漫調新粉采新枝，爭奈英華太露時。
美色宋朝誰不悅，盛容夫子孰能知。
堂前月小朱門閉，山外風高玉笛吹。
自是天然非整頓，眼中瓊樹夢方癡。

睡覺東窗半啟扉，虛襟紙帳思依依。
十分把鼻無人會，一到沈吟覺夢非。
滿院玉飛風不起，疏簾珠落月交輝。
常將底事心頭戰，今戰勝來癯正肥。

萬葉嬌嬈舞亂風，孤飄瘦影與誰同。
重陰冱處孤根老，大節臨時萬□空。
雪態濃妝皆正色，缺枝斜插獨高峰。
一生愛學揚州詠，只恐陰何體未工。

冷蕊疏枝傍水濱，一年相見一年新。
酒于半醉還添量，詩不求工自有神。
資始資生筋骨老，誠源誠立性情真。
滿腔子里原無物，充塞看來都是春。

曾是神仙著手栽，孤根原自雪中來。
天寒地凍眼前見，萬卉群芳頭上開。
淡影蕭疏籠碧海，弱枝清潔傍瓊臺。
乾坤本是一虛轂，相見年年共酒杯。

月洗冰壺一鏡清，分明照見老先生。
故人只有林和靖，知己非無宋廣平。
冷落南塘嫌俗態，凄涼東閣動詩情。
未拈一字騷經上，千載相看作目成。

瘦老枯容世絕交，歲寒松竹總英髦。
竹榮衛武千年久，松感宣尼一字褒。
茆舍竹籬還酒興，暗香疏影共詩豪。
根荄不是江南橘，長短何須比杏桃。

嫩蕊含英雪未乾，教人幾度獨憑欄。
堂前小坐山應遠，門外長看路盡寬。
佳麗生香拈粉地，鉛華洗玉浥蒲團。
尋常自有非常意，淡處無厭靜處觀。

漫倚東風玩物華，幽凄只獨愛梅花。
多情野興憑誰遣，冷笑慳囊問酒賒。
月白空中皆我境，風光籬外是誰家。
羅浮有路直如筆，枉殺階前人認差。

養梅先在養根基，養得根基便達枝。
溫故知新明有分，事天立命豈無為。
靜中近水多幽遠，雪后看春獨古奇。
有影須知清淺處，生香不似暗中時。

雪中風度月精神，畫出人間幾樣人。
顏閔形容憑影寫，周程門戶與天鄰。
有形上古庖羲象，無語先天尼父真。
知是高堅前后處，山光水色絕風塵。

萬徑無人鳥絕飛，一生飽雪對疏籬。
剛乎豈至磨多折，白者還教涅不緇。
上品根荄歸巨眼，非常地步即生知。
玄天那有何言語，只字片言人代之。

半窗明月半窗風，方寸悠然萬慮空。
風送氤氳來面上，月生明白入懷中。
物華雅稱年華好，春意偏宜人意濃。
游子不知花是我，剛尋花外問詩翁。

閑情雅淡出尋常，半捲疏簾入曲廊。
凍合冰池懸素影，光搖溪水卸寒妝。
淺斟酒盞深如海，輕擘詩囊月滿床。
景絕味殊人又老，蕭然誰肯問行藏。

紛紛百媚傍華居，山館蕭然獨瘦癯。
練帨縞裙風有韻，月光水色畫偏殊。
乾坤易簡周中易，動靜陰陽極外圖。
都把娵娃比嫫母，是非邪正兩糊涂。

淺淺冰灘小玉堂，主人相對兩相忘。
長吟天外風來面，閑弄庭前月滿廊。
有伴青春堪適老，無邊光景任尋芳。
濂溪真影天描出，爭奈蓬萊弱水長。

滿容氣發靄窗紗，神韻純和妙一家。
圖里可知機動靜，水邊徒見影橫斜。
看來真態皆天德，放出坤囊盡物華。
自愛雪籬因坐久，茫然身世一梅花。

神氣藹然射碧虛，飄飄骨相世間無。
江心白練浮秋水，天外清冰映玉壺。
踏雪有情人識了，點頭底事孰知乎。
高如山斗光如日，笑殺年來雪滿須。

昔時弱水隔蓬萊，千里相思日幾回。
如玉如銀今咫尺，不言不笑共徘徊。
月中有影虛前席，夢里多情稱壽杯。
笑把竹簾親手捲，白頭應許我追陪。

品匯紛紛獨絕倫，生成標格似何人。
至誠不息悠而久，體物無遺一故神。
碧玉壺中天洞達，錦屏風面月清新。
欲知潔靜精微處，一部羲經字字真。

一理昭然萬境深，紅塵半點寂無侵。
生春不已純如意，正色無忘顧諟心。
碾碎冰光寒洗玉，調停丹火漫燒金。
虛靈洞徹如何處，大學中庸仔細尋。

等閑縱步出江皋，起敬寒梅格范高。
仰望似逢新益友，顧瞻如見舊英豪。
輕輕滿水桃花淺，漠漠漫天柳絮毫。
直向泰山尋孟子，秋霜點透鬢邊髦。

誰拈禿筆寫天真，得意丹青點畫新。
老我蹉跎千古意，寄人歡喜一枝春。
黃昏淺水吹羌笛，道氣仙風服葛巾。
百寶妝前眉欲皺，爭教不似捧心人。

久與神仙共一家，神仙家法似梅花。
樽前月下飛瓊侍，淺水黃昏處士嗟。
酒興幾回憑笑語，詩情厭卻道橫斜。
冷香飛落珠簾外，羞把疏枝半面遮。

形容自覺若焦枯，老卻寒江風味殊。
雪后玉堂人獨坐，夜來茅舍月同孤。
一泓溪水繞根底，萬仞羅浮入畫圖。
拈出先天為地步，后天地步又何如。

分內兼收見本真，一錐瘠地可容身。
瓊英華麗堪為富，玉色清癯未是貧。
生世自驚隨歲老，時光獨喜逐年新。
海棠也有這場夢，喚不醒來笑殺人。

乾坤饒我老江村，笑把乾坤作故園。
萬頃玉淵沈白璧，一泓金井浸寒根。
影搖南極開青眼，簾隔東風欲斷魂。
學圃主人無一事，相看終日閉柴門。

年來跳入此冰壺，老眼遲遲月色孤。
是個良能真樣子，還為神化大規模。
孤根不為風霜改，素節寧能骨格殊。
人道南枝有如此，北枝借問怎何如。

自覺聰明不及前，孤根清苦亦堪憐。
禿毫硯凍影難寫，小榻夜寒人未眠。
百鍊剛腸半已邁，一生鐵漢內還堅。
自從夫子刪詩后，朵朵分明三百篇。

春入冰壺萬壑融，山光水色路玲瓏。
月明照到詩囊里，香氣繞來酒盞中。
庭院竹簾疏弄影，石橋流水淺生風。
分明身在青天上，玉樹珊瑚掛碧空。

清香色影不曾差，嶺外傳名未足誇。
千載有形歸定體，一生無意斗繁華。
天成標格風霜老，人在江湖眼界賒。
端的個中平易處，渾然精義入神家。

玉質冰肌氣力全，揭開洞府夢魂仙。
至精至粹花中月，無感無形影外天。
色映朱門春靄靄，光搖青眼海淵淵。
誰將一曲無聲笛，吹滿梢頭我獨眠。

碾碎冰光洗九垓，十年誰寄一枝梅。
玉奴手上詩情好，野叟巖中春意回。
花落不驚新夢寐，霜寒正結舊根荄。
可憐楊柳無風韻，卻假天花做出來。

十載栽培力未休，今朝相對半簾鉤。
終身尚質還嫌侈，沒世無名亦可羞。
麗色多情爭玉樹，清香有物異瓊樓。
不因聞達分誠偽，都把顓孫作話頭。

如此仙靈骨不衰，眼明清泄幾何時。
風光和我不知老，飄逸令人添作詩。
深淺溪頭千百樹，橫斜窗外兩三枝。
何須稱道黃昏月，白日清天景更奇。

東風吹雨漫濡濡，淺白深紅何處無。
酌酒對花情淡薄，水邊籬外路荒蕪。
肌膚不覺風霜老，顏色偏驚桃李圖。
自有化工真主宰，空教羯鼓動天衢。

一個詩翁骨相強，清風明月作家常。
終身學圃身無累，老眼看梅眼正長。
詩伯興馀吟不了，美人夢斷酒猶狂。
春來得意多紅紫，嗟爾疏籬獨傲霜。

恁地冰清入骨寒，一枝一影覆欄桿。
萬殊多在眼中見，一本還從心上看。
布擺英華知有自，蘊藏風味太無端。
何人剛被花留著，繞樹千回詠未闌。

始終本末不差訛，棄塞乾坤道若何。
一寸根荄藏太極，十分風味散元和。
戟枝亂處心應苦，冰蕊老來香更多。
坐到黃昏人復靜，東風吹月入紅羅。

稟性由來得甚么，令人愛處境如何。
露滋雨潤仁為地，雪白風清義是柯。
春意自憐鶯未覺，粉墻不惹蝶來過。
故園寸地雖云窄，個處生香那在多。

淺淺寒流遠遠山，真容贏得出塵寰。
玉堂景致半林外，草舍家風萬壑間。
上達精神應絕品，勿忘節度已成丹。
生來不是和光伴，怪爾風霜別一班。

落落風霜一竹籬，香名久飲識荊遲。
林泉居士閑游處，月殿嫦娥謫降時。
天上銀河如乍見，人間山斗更何疑。
荷花猶有六郎比，汝是梅花可比誰。

十二欄桿倚遍時，何如高髻看來遲。
柴門雖少三千客，嘉運還逢五百期。
水色山光俱滿眼，詩囊酒癖盡開眉。
須知實用堪調鼎，那在東風頭上吹。

眼前隨處好山川，不但黃昏淺水邊。
當午簾垂閒砌遠，無風花落短籬偏。
東游西泛皆吾境，古往今來只此天。
欲識個中風韻異，須看溥博又淵泉。

造化何曾物物雕，玉容誰抹上孤標。
幽懷不與常情合，野境偏宜老眼饒。
雪洗詩囊皆錦繡，月籠花面不塵囂。
昆崙玄圃非無分，冷影疏枝傍小橋。

牡丹富貴海棠春，嗟爾蕭條共主人。
把力做來都有樣，從天分付自如神。
月香飛入顏曾夢，冰影羞為晉楚鄰。
自古有榮還有辱，高車駟馬不如貧。

萬芳叢里一天真，出一頭來地步新。
北葉未銷金殿雪，南枝先報玉堂春。
老夫拭目堪相慕，年少成名未足珍。
不許鄰家夜吹笛，清光留照月中人。

人生德業有如茲，易簡工夫兩不虧。
清夢幾回皆自覺，香風一段向誰吹。
須知博厚高明處，便是日新富有時。
地位休嫌卑且小，春風桃李各揚眉。

庭院無風雪自披，風光雪色感當時。
良心真切含新蕊，明德馨香襲舊枝。
有譜金蘭皆可畫，無聲玉笛妙難吹。
漫將歲月從頭數，十二年來過眼遲。

曾是羅浮洞里仙，久要情義兩茫然。
化工自是無私意，音耗何曾有暗傳。
名貴貯于金屋里，分該移向玉堂前。
欲拈銀管修花譜，好把梅花作首篇。

批風抹月滿墻階，風滿虛窗月滿懷。
花映席簾人共坐，酒催詩句不安排。
剝胎換骨天工巧，仰面回頭雪色揩。
偏覺一番清且切，半江寒水洗心齋。

大造無私假爾形，風流雅淡一耆英。
影浮淺水山容瘦，香落芳樽酒暈輕。
石徑路寒堪跨馬，柴門春早卻來鶯。
一團意思誰參破，動蕩春風滿袖生。

淡影深籠淺淺溪，香浮曉色月枝低。
欲尋程子同佳景，也拜堯夫學品題。
歲晚偏驚髯奮戟，春晴不似絮沾泥。
眼前多少諸兒女，花滟紛紛繞大堤。

人有圣賢物亦然，梅花品第亦神仙。
誰移閬苑來窗外，能駕飛車到檻前。
白屋玉堂甘寂寞，紅樓脂粉任姻緣。
欲拈至治馨香語，長掛梢頭照海邊。

誰酌寒江洗絕綃，玻璃千頃漾瓊瑤。
橫斜深淺堪描畫，疏古清奇難篆雕。
東海南山長共老，青娥素女不相饒。
水晶簾外羅浮路，兩袖仙風過鐵橋。

疏簾寒影共徘徊，雪里癯顏鏡里開。
路冷每憐知己少，眼前應喜故人來。
短墻路隔千層壁，曲檻花連百尺臺。
自信所聞如所見，吳江楓落不須猜。

寂寞江濱路色賒，歲寒氣味不繁華。
蒼髯老叟云千里，直節故人天一涯。
清瘦豈疑詩俊逸，橫斜不類左浮誇。
幾回寫遍天南景，南北風光總一家。

撥開洞府景無邊，濃抹冰光淡抹煙。
盛德深沉容貌古，性靈虛覺夢魂仙。
殘燈落盡風回閣，瀣露傾清月洗天。
主一老翁無所適，獨留風月坐窗前。

濃淡橫斜孰剪裁，自憐聞望混塵埃。
誰知雪里風中事，曾是天成地設來。
山峭斗寒如弗及，對花酌酒漫徘徊。
杜公自笑頭顱白，只為相看朝夕催。

五行性質本完全，五事由來貌始先。
一旦栽培根得地，百年英銳色參天。
披襟弄月乘風舞，逐步看花與斗旋。
方法分明有綱領，許多條目自昭然。

雪融冰渙五更寒，冷逼師雄夢未殘。
肝膽清新天地曉，性情涵泳海山寬。
疏枝淺水皆漪景，瘦綠肥紅任縱觀。
昨日尚嫌春信晚，今朝飛入玉欄桿。

水淺沙寒路委偏，風花雪月皓無邊。
主人愛月長陪坐，詩伯臨風相對聯。
雪后靜觀山似畫，花前閑步伴如仙。
纖塵不到柴門遠，恍惚蓬萊十二天。

地雷通信不遲留，畫出梅花為點籌。
造化一心從此見，歷元于古可推求。
理于生處原無盡，氣到窮時又轉頭。
三十六宮春不斷，天根月窟自周流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