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沁園春(宋·劉將孫)

詩詞詩句古文賞析

沁園春(宋·劉將孫)  
序:近見舊詞,有括前后赤壁賦者,殊不佳。長日無所用心,漫填沁園春二闋,不能如公哨遍之變化,又局于韻字,不能效公用陶詩之精整,姑就本語,捃拾排比,粗以自遣云
壬戌之秋,七夕既望,蘇子泛舟。
正赤壁風清,舉杯屬客,東山月上,遺世乘流。
桂棹叩舷,洞簫倚和,何事嗚嗚怨泣幽。
悄危坐,撫蒼蒼東望,渺渺荊州。
客云天地蜉蝣。
記千里舳艫旗幟浮。
嘆孟德周郎,英雄安在,武昌夏口,山水相繆。
客亦知夫,盈虛如彼,山月江風有盡不。
喜更酌,任東方既白,與子遨游。
   其二(宋·劉將孫)
十月雪堂,將歸臨皋,二客從坡。
適薄暮得魚,細鱗巨口,新霜脫葉,月步行歌。
有客無肴,有肴無酒,如此風清月白何。
歸謀婦,得舊藏斗酒,重載婆娑。
登虬踞虎嵯峨。
更憑醉攀翻棲鶻窠。
曾歲月幾何,江流斷岸,山川非昔,夜嘯捫蘿。
孤鶴橫江,羽衣入夢,應悟飛鳴昔我過。
開戶視,但寂寥四顧,萬頃煙波。
   其三(宋·劉將孫)
  押陽韻
序:大橋名清江橋,在樟鎮十里許,有無聞翁賦沁羅春、滿庭芳二闋,書避亂所見女子,末有埋冤姐姐,銜恨婆婆語,極俚。后有螺川楊氏和二首,又自序生楊嫁羅,丙子暮春,自涪翁亭下舟行,追騎迫,間逃入山,卒不免于驅掠。行三日,經此橋,睹無聞二詞,以為特未見其苦,乃和于壁。復云,觀者毋謂弄筆墨非好人家兒女,此詞雖俚,諒當近情,而首及權奸誤國。又云,便歸去、懶東涂西抹,學少年婆。又云,錯應誰鑄。皆追記往日之事,甚可哀也。因念南北之交,若此何限,心常痛之,適觸于目因其調為賦一詞,悉敘其意,辭不足而情有馀悲矣
流水斷橋,壞壁春風,一曲韋娘。
記宰相開元,弄權瘡痏,全家駱谷,追騎倉皇。
彩鳳隨鴉,瓊奴失意,可似人間白面郎。
知他是:燕南牧馬,塞北驅羊。
啼痕自訴衷腸,尚把筆低徊愧下堂。
嘆國手無棋,危涂何策,書窗如夢,世路方長。
青冢琵琶,穹廬笳拍,未比渠儂淚萬行。
二十載,竟何時委玉,何地埋香。
評注
這是一首喪亂詞。詞作于公元1296年。「清江橋,在江西清江縣樟樹鎮,為交通要沖。丙子,即公元1276年。這年春天,元兵攻陷臨安(今杭州),江南大被劫掠。
從序中可以看出,詩人在這首詞中,以深厚的同情,追述了二十年前發生在此地的一幕悲劇:一群弱女子,被元兵擄掠蹂躪的慘狀。詞中,作者對擅權誤國的權臣痛予譴責;對受難者的命運,給予了極大的同情。
上片描繪當年一群女子被元軍擄掠、蹂躪的情形。
一開頭就寫出了元兵入侵時,清江橋畔的慘狀──「流水斷橋,壞壁春風」。一曲韋娘」即杜韋娘,唐歌女名,后為唐教坊曲名。唐劉禹錫有贈李紳歌妓詩「春風一曲杜韋娘」,這里借指當年那些落難女子。「記宰相開元,弄權瘡痏,全家駱谷,追騎倉皇。」這里用了兩個歷史典故:一是「宰相開元」,李林甫為開元時宰相,專權誤國。這里用以借指南宋末宰相賈似道。一是「全家駱谷」。駱谷,在陜西省周至縣南,直通漢中。安史之亂時,唐明皇逃往四川,走到駱谷時,感傷國亂,流涕吹笛,寫出了《謫仙怨》之曲。(見《唐五代詞》之《廣謫仙怨序》)這幾句是說:在賈似道專權誤國的年代,人民生活十分困苦,滿目瘡痍;元兵打過來之后,全家逃到這流水斷橋旁邊;元軍騎兵從后面追來,無路可走,被元軍擄掠了!元兵所至之處,奸淫燒殺,無所不為,多少婦女被任意糟踏。作者把這些弱女子被元兵蹂躪的慘狀,記敘于紙上。
下片抒發作者對這一歷史慘狀的感慨。
「啼痕自訴衷腸,尚把筆低徊愧下堂。」那些被蹂躪的婦女,有苦無法向人訴說,只好「啼痕自訴」,乞求丈夫把休書收回,別提休妻(「下堂」)之事。這凄慘的情景是誰造成的呢?接著作者發出感慨:「嘆國手無棋,危涂何策;書窗如夢,世路方長。」國手,經國之手,即宰相。賈似道治國無策,又專制權勢,以致誤國害民,使人民遭此不幸!下面,又用了王昭君、蔡文姬兩個歷史典故,進行對比:「青冢琵琶,穹廬笳拍,未比渠儂淚萬行。」王昭君遠嫁匈奴,常以琵琶抒憂思。杜甫《詠懷古跡》之三:「千載琵琶作胡語,分明怨恨曲中論。」青冢,昭君之墓。所以,用青冢琵琶,指昭君。窮廬笳拍,即胡笳十八拍。蔡文姬被擄入匈奴,作此曲以抒愁怨。窮廬笳拍,代指蔡文姬。在作者看來,那些被損害的婦女,比王昭君、蔡文姬的下場更凄慘!
末尾:「二十載、竟何時委玉,何地埋香。」二十年過去了,這些無辜女子尸骨都哪里去了呢?詞人對這些落難女子的同情令人揪心,令人感佩!
「國家不幸詩家幸,詩到滄桑句便工。」(趙翼《甌北詩話》)在我國歷史上宋金、金蒙、元宋戰亂之際,國家、人民遭受了巨大的災難,作家寫出了許許多多流傳千古的「喪亂」詩、「喪亂」詞,但似這樣一個作家以鋪敘的詞筆,描寫人民的命運,如此深刻、真實,在詞壇上還是十分罕見的。本文作者,系劉辰翁之子,學博而文暢,名重藝林,詞作敘事婉曲,善言情欸,頗具父風。 (賀新輝)
這是一首血淚哀詞。據作者自序稱。在樟樹鎮的清江橋上,有無聞翁與楊氏女子回首題壁詞,記述了元兵南犯時擄掠婦女的行為。其中楊氏所和《沁園春》乃自訴其悲慘遭遇,語尤沉痛。作者遂隱括其事,為賦此詞,以寫其家國淪亡之慟。在兩宋詞壇上,如此深刻、真實地反映下層人民的悲苦命運之作,實不多見。
首起三句點出留題的地點。流水與斷橋,壞壁與春風,這些意象背反的景物,被作者故意扭合到一起。形成強烈的對此,使斷壁頹垣的慘象更為突出,加重了凄苦的意味。「韋娘」句活用劉禹錫「高髻云鬟宮樣妝,春風一曲杜韋娘。司空見慣渾閑事,斷盡蘇州刺史腸「詩意。用以指代楊氏的題詞(《杜韋娘》也是詞曲名),并兼有憐其才藝、哀其命運的含義在內。「記」下所領四句,筆頗曲折。是用唐代開元、天寶之際的典實來比喻宋末政局,并以之概述楊氏題詞的內容。「瘡痏」,創傷,此比喻戰亂帶來的民生疾苦。「駱谷」為通往巴蜀的要道。安史亂作,人民倉皇避兵,杜甫《絕句》云:「二十一家同入蜀,唯殘一人出駱谷。」詞中「全家駱谷」用此。接下來六句,則寫其被辱于元兵的苦恨。「「彩鳳隨鴉,瓊奴失意」,都是匹非其偶的意思。美人不配俊夫,已是婚姻的不幸,何況家毀國亡。辱于仇手,其悲恨更有甚于佳人之嫁廝養者多矣。「燕南牧馬,塞北驅羊」,喻蒙元的兵士。前面著以「知他是」三字,雖以疑問語氣出之,實有作者深沉悲慨在內。這樣就把一種受制于人,聽憑蹂躪的悲劇寫得曲折盡致了。
下片則夾敘夾議,寫出詞人對弱女子的同情以及作者身世之悲感,進一步深化了主題。「啼痕」二句上承「韋娘」,把楊氏題壁時的心境曲曲繪出,身處亡國賤俘的慘境,故悲啼不已;「下堂」本指妻子被丈夫休棄的婚變,這里說被迫失身于元兵,其辱有甚于被休棄者,故云「愧」。「把筆低徊」則是傳達楊氏題寫詞篇時的心境情態 。「 國于」二句暗承「宰相」,指賈似道之誤國;「書窗」二句則是自傷身世之筆。劉將孫以一介書生而身處亂世,塵揚滄海,劫換紅桑,竟沒有一個安身立命的所在,瞻望前程,怎不慨然以悲?「青冢」以下六句專就楊氏其人。其詞著墨,一氣旋折,愈轉愈深,真有搖蕩心魂,摧人涕淚的力量。在劉將孫看來,這些寫在橋頭的哀苦詞句,要比昭君怨曲。文姬哀詞更為凄苦和更令人同情。因為正是用千萬行血淚寫成的,因為它是民族的哀吟呵。「委玉」、「埋香」指女子之死 。劉將孫此詞之作,距宋恭宗德二年丙子暮春已二十年。這個可憐的被「驅掠」北行的女子怕早已香消玉殞了。那么哪里是她埋骨之所呢?是在風沙漫天的朔北?還是在馬蹄匼匝的間關道途?這些都無從尋覓了。用一問作結,把人的思緒引向迢遞的遠方,益發令人讀后難以忘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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