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滁州西澗(唐·韋應物)

詩詞詩句古文賞析

滁州西澗(唐·韋應物)
  七言絕句 押庚韻  
獨憐幽草澗邊生,上有黃鸝深樹鳴。
春潮帶雨晚來急,野渡無人舟自橫。
評注
《唐詩品匯》
歐陽子云:滁州城西乃是豐山,無西澗,獨城北有一澗水極淺不勝舟,又江潮不到。豈詩人務在佳句而實無此景耶?謝疊山云:「幽草」、「黃鸝」,此君子在野,小人在位。「春潮帶雨晚來急」,乃季世危難多,如日之已晚,不復光明也。末句謂寬閑寂莫之濱,必有賢人如孤舟之橫渡者,特君不能用耳。此詩人感時多故而作,又何必滁之果如是也。劉云:此語自好,但韋公體出,數字神情又別,故貴知言,不然不免為野人語矣。好詩必是拾得,此絕先得后半,起更難似,故知作者用心。
《批點唐詩正聲》
沉密中寓意閑雅,如獨坐看山,澹然忘歸,詩之絕佳者。謝公曲意取譬、何必乃爾!
《增訂評注唐詩正聲》
郭云:冷處著眼,妙。
《唐詩選脈會通評林》
周敬曰:一段天趣,分明寫出畫意。
《帶經堂詩話》
西澗在滁州城西……昔人或謂西澗潮所不至,指為今六合縣之芳草澗,謂此澗亦以韋公詩而名,滁人爭之。余謂詩人但論興象,豈必以潮之至與不至為據?真癡人前不得說夢耳!
《唐詩別裁》
起二句與下半無關。下半即景好句,元人謂刺君子在下,小人在上,此輩難與言詩。
《唐絕詩鈔注略》
《詩人玉屑》以「春潮」二句為入畫句法。
《唐詩箋注》
閑淡心胸,方能領略此野趣。所難尤在此種筆墨,分明是一幅畫圖。
《唐人萬首絕句選評》
寫景清切,悠然意遠,絕唱也。
《唐詩評注讀本》
先以「澗邊幽草」、「深樹黃鸝」引起,寫西澗之景,歷歷如繪。
《唐詩鑒賞辭典》
這是一首山水詩的名篇,也是韋應物的代表作之一。詩寫于唐德宗建中二年(781)詩人出任滁州刺史期間。唐滁州治所即今安徽滁縣,西澗在滁州城西郊野。這詩寫春游西澗賞景和晚雨野渡所見。詩人以情寫景,借景述意,寫自己喜愛與不喜愛的景物,說自己合意與不合意的情事,而其胸襟恬淡,情懷憂傷,便自然流露出來。但是詩中有無寄托,寄托何意,歷來爭論不休。有人認為它通首比興,是刺「君子在下,小人在上」;有人認為「此偶賦西澗之景,不必有所托意」。實則各有偏頗。
詩的前二句,在春天繁榮景物中,詩人獨愛自甘寂寞的澗邊幽草,而對深樹上鳴聲誘人的黃鶯兒卻表示無意,置之陪襯,以相比照。幽草安貧守節,黃鸝居高媚時,其喻仕宦世態,寓意顯然,清楚表露出詩人恬淡的胸襟。后二句,晚潮加上春雨,水勢更急。而郊野渡口,本來行人無多,此刻更其無人。因此,連船夫也不在了,只見空空的渡船自在浮泊,悠然漠然。水急舟橫,由于渡口在郊野,無人問津。倘使在要津,則傍晚雨中潮漲,正是渡船大用之時,不能悠然空泊了。因此,在這水急舟橫的悠閑景象里,蘊含著一種不在其位、不得其用的無奈而憂傷的情懷。在前、后二句中,詩人都用了對比手法,并用「獨憐」、「急」、「橫」這樣醒目的字眼加以強調,應當說是有引人思索的用意的。
由此看來,這詩是有寄托的。但是,詩人為什么有這樣的寄托呢?
在中唐前期,韋應物是個潔身自好的詩人,也是個關心民生疾苦的好官。在仕宦生涯中,他「身多疾病思田里,邑有流亡愧俸錢」(《寄李儋元錫》),常處于進仕退隱的矛盾。他為中唐政治弊敗而憂慮,為百姓生活貧困而內疚,有志改革而無力,思欲歸隱而不能,進退兩為難,只好不進不退,任其自然。莊子說:「巧者勞而知者憂;無能者無所求,飽食而遨游。泛若不系之舟,虛而遨游者也。」(《莊子·列御寇》)韋應物對此深有體會,曾明確說自己是「扁舟不系與心同」(《自鞏洛舟行入黃河即事寄府縣僚友》),表示自己雖懷知者之憂,但自愧無能,因而仕宦如同遨游,悠然無所作為。其實,《滁州西澗》就是抒發這樣的矛盾無奈的處境和心情。思欲歸隱,故獨憐幽草;無所作為,恰同水急舟橫。所以詩中表露著恬淡的胸襟和憂傷的情懷。
說有興寄,誠然不錯,但歸結為譏刺「君子在下,小人在上」,也失于死板;說偶然賦景,毫無寄托,則割裂詩、人,流于膚淺,都與詩人本意未洽。因此,賞奇析疑,以知人為好。
(倪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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