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江紅 其七 暮春(宋·辛棄疾)
詩詞詩句古文賞析
滿江紅 其七 暮春(宋·辛棄疾)
家住江南,又過了、清明寒食。
花徑里、一番風雨,一番狼藉。
紅粉暗隨流水去,園林漸覺清陰密。
算年年、落盡刺桐花,寒無力。
庭院靜,空相憶。
無說處,閑愁極。
怕流鶯乳燕,得知消息。
尺素如今何處也?彩云依舊無蹤跡。
謾教人、羞去上層樓,平蕪碧。
花徑里、一番風雨,一番狼藉。
紅粉暗隨流水去,園林漸覺清陰密。
算年年、落盡刺桐花,寒無力。
庭院靜,空相憶。
無說處,閑愁極。
怕流鶯乳燕,得知消息。
尺素如今何處也?彩云依舊無蹤跡。
謾教人、羞去上層樓,平蕪碧。
評注
稼軒詞素以豪放聞名,但也不乏有含蓄蘊藉近可于婉約的篇章。蓋大作家,非只有一副筆墨,他們可據內容的不同、表達的需要 ,倚聲填詞,更迭變換,猶若繪事「六法」的所謂「隨類傅彩」。按詞譜,《滿江紅》用仄韻,且多穿插三字短句,故其音調繁促起伏,宜于表達慷慨激昂的感情,豪放詞人也樂于采用,岳武穆「怒發沖冠」一闋可作楷模標本 。然而此前,賀方回已用此調填寫了以「傷春曲」為題的詞,抒發深婉紆曲之情,但是承其傳統者,則是辛稼軒。
此詞,抒寫傷春恨別的「閑愁 」,屬于宋詞中最常見的內容:上闋重在寫景,下闋重在抒情,也是長調最常用的章法。既屬常見常用 、那么易陷于窠臼,但是仔細體味該詞 ,既不落俗套 ,又有新特點,委婉,但不綿軟;細膩,但不平板。作到這一步,全賴骨力。具體地說每句之中,皆有其「骨 」,骨者,是含義深厚、分量沉重,足以引人注目的字面;由骨而生「力 」,就足以撐住各句,振起全篇,「家住江南,又過了、清明寒食」,此句中,「江南」二字為骨。此二字與題目聯系起來,則可引發讀者豐富的聯想:江南早春,風光綺麗,千里鶯啼,紅綠相映,水村山郭,風展酒旗,及至暮春三月,花開樹生,草長鶯飛。引發繁衍之外,「骨」的另一作用,乃顯示其「力」,由「花徑里、一番風雨,一番狼藉」可見。此句中「狼藉」二字為其骨。由此二字,讀者仿佛感受到一股猛烈狂暴的力量。與之相比,孟浩然所謂「夜來風雨聲,花落知多少 」,顯得平易,李清照所謂「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 」,只覺婉轉,而此處「狼藉」二字富有的骨力清晰可見「紅粉暗隨流水去,園株漸覺清陰密」,其骨在「暗隨」與「漸覺」二處。此二處,「骨」又顯示其勁韌之性,實作「筋」用。作者將「綠肥紅瘦」的景象,鋪衍為十四字聯語 ,去陳言,立新意,故特意在其轉折連接之處,用心著力,角勝前賢。「暗隨 」,未察知也;「漸覺」,已然也。通過人的認識過程表示時序節令的推移 ,可謂獨運匠心 。「算年年」以下數語 ,拈出刺桐一花 ,以作補充,變泛論為實說 。「寒無力」三字,頗為生新惹目,自是「骨」之所在。寒,謂花朵瘦弱。故無力附枝,只得隨風飄落,不而清陰綠葉之盛壯,若得以耀威于枝頭。寒花與密葉之比較,亦可使人聯想倘能結合作者的處境、心緒而謂其隱含君子失意與小人得勢之喻,似非無稽。就章法而論,此處隱含的比喻,則是由上闋寫景轉入下闋抒情的過渡,唯其含而能隱,故尤耐人尋味。
下闋,假托不能與所思美人相見而抒寫內心的愁苦。「庭院靜,空相憶。無說處,閑愁極」四個短句,只為點出「閑愁」二字,閑愁,是宋詞中最常見的字眼,而其含義亦最不確定,乃是一個「模糊性概念」。
詞人往往將極其深重的感受,不易名狀、難以言傳的愁緒,籠統謂之閑愁。讀者欲探究其具體含義,使其「模糊性」變得清晰,則必須結合歷史背景、作者生平以及其他的有關資料進行考察,差不多就能作出合乎情理的推斷。作者此詞中所謂的閑愁,當是由于自己不為南宋朝廷重用,復國壯志無從施展,且受投降派的忌恨排擠,進而而產生的政治失意。以此推衍而下,「怕流鶯乳燕,得知消息」,則痛恨奸佞之蜚語流言、落井下石之意 。「盡素」、「綠云」一聯,以美人為象征,表達了對理想的渴望與追求。然而,信息不來 ,蹤跡全無 ,希冀僅存一線,愁腸依然百結,而「謾教人、羞去上層樓,平蕪碧」的結尾,也就順理成章了「謾」字是語氣副詞,表義甚是靈活,此處與「渾」字近,猶言「簡直」、「真個 」。「平蕪碧」,可與歐陽修的詞句「平蕪盡處是春山,行人更在春山外」參看,意謂即便上得高樓,舉目遙望,所見的恐怕已是滿川青草了。稼軒《摸魚兒》有「天涯芳草無歸路」之句,亦可參觀,意謂歸路已為平蕪所阻斷,最終不能與意中人相見了。
比興寄托,乃風騷之傳統,宋人填詞,也多是繼承這種傳統,該詞就是如此。而詞人命筆,每托其意于若即若離之間,致使作品帶有「 模糊性」的特點。此種模糊性,非但無損于詩歌的藝術性,有時且成為構成詩歌藝術魅力的因素,越是模糊、不確定,越能引人求索耐人尋味。此種貌似奇怪的現象,正是詩歌藝術的一大特點。就讀者之求索而言,倘能得其大略,即當適可而止;思之過深,求之過實,每字每句都不肯放過,則會認定處處皆有埋藏,又難免要捕風捉影,牽強附會。
此詞,抒寫傷春恨別的「閑愁 」,屬于宋詞中最常見的內容:上闋重在寫景,下闋重在抒情,也是長調最常用的章法。既屬常見常用 、那么易陷于窠臼,但是仔細體味該詞 ,既不落俗套 ,又有新特點,委婉,但不綿軟;細膩,但不平板。作到這一步,全賴骨力。具體地說每句之中,皆有其「骨 」,骨者,是含義深厚、分量沉重,足以引人注目的字面;由骨而生「力 」,就足以撐住各句,振起全篇,「家住江南,又過了、清明寒食」,此句中,「江南」二字為骨。此二字與題目聯系起來,則可引發讀者豐富的聯想:江南早春,風光綺麗,千里鶯啼,紅綠相映,水村山郭,風展酒旗,及至暮春三月,花開樹生,草長鶯飛。引發繁衍之外,「骨」的另一作用,乃顯示其「力」,由「花徑里、一番風雨,一番狼藉」可見。此句中「狼藉」二字為其骨。由此二字,讀者仿佛感受到一股猛烈狂暴的力量。與之相比,孟浩然所謂「夜來風雨聲,花落知多少 」,顯得平易,李清照所謂「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 」,只覺婉轉,而此處「狼藉」二字富有的骨力清晰可見「紅粉暗隨流水去,園株漸覺清陰密」,其骨在「暗隨」與「漸覺」二處。此二處,「骨」又顯示其勁韌之性,實作「筋」用。作者將「綠肥紅瘦」的景象,鋪衍為十四字聯語 ,去陳言,立新意,故特意在其轉折連接之處,用心著力,角勝前賢。「暗隨 」,未察知也;「漸覺」,已然也。通過人的認識過程表示時序節令的推移 ,可謂獨運匠心 。「算年年」以下數語 ,拈出刺桐一花 ,以作補充,變泛論為實說 。「寒無力」三字,頗為生新惹目,自是「骨」之所在。寒,謂花朵瘦弱。故無力附枝,只得隨風飄落,不而清陰綠葉之盛壯,若得以耀威于枝頭。寒花與密葉之比較,亦可使人聯想倘能結合作者的處境、心緒而謂其隱含君子失意與小人得勢之喻,似非無稽。就章法而論,此處隱含的比喻,則是由上闋寫景轉入下闋抒情的過渡,唯其含而能隱,故尤耐人尋味。
下闋,假托不能與所思美人相見而抒寫內心的愁苦。「庭院靜,空相憶。無說處,閑愁極」四個短句,只為點出「閑愁」二字,閑愁,是宋詞中最常見的字眼,而其含義亦最不確定,乃是一個「模糊性概念」。
詞人往往將極其深重的感受,不易名狀、難以言傳的愁緒,籠統謂之閑愁。讀者欲探究其具體含義,使其「模糊性」變得清晰,則必須結合歷史背景、作者生平以及其他的有關資料進行考察,差不多就能作出合乎情理的推斷。作者此詞中所謂的閑愁,當是由于自己不為南宋朝廷重用,復國壯志無從施展,且受投降派的忌恨排擠,進而而產生的政治失意。以此推衍而下,「怕流鶯乳燕,得知消息」,則痛恨奸佞之蜚語流言、落井下石之意 。「盡素」、「綠云」一聯,以美人為象征,表達了對理想的渴望與追求。然而,信息不來 ,蹤跡全無 ,希冀僅存一線,愁腸依然百結,而「謾教人、羞去上層樓,平蕪碧」的結尾,也就順理成章了「謾」字是語氣副詞,表義甚是靈活,此處與「渾」字近,猶言「簡直」、「真個 」。「平蕪碧」,可與歐陽修的詞句「平蕪盡處是春山,行人更在春山外」參看,意謂即便上得高樓,舉目遙望,所見的恐怕已是滿川青草了。稼軒《摸魚兒》有「天涯芳草無歸路」之句,亦可參觀,意謂歸路已為平蕪所阻斷,最終不能與意中人相見了。
比興寄托,乃風騷之傳統,宋人填詞,也多是繼承這種傳統,該詞就是如此。而詞人命筆,每托其意于若即若離之間,致使作品帶有「 模糊性」的特點。此種模糊性,非但無損于詩歌的藝術性,有時且成為構成詩歌藝術魅力的因素,越是模糊、不確定,越能引人求索耐人尋味。此種貌似奇怪的現象,正是詩歌藝術的一大特點。就讀者之求索而言,倘能得其大略,即當適可而止;思之過深,求之過實,每字每句都不肯放過,則會認定處處皆有埋藏,又難免要捕風捉影,牽強附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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