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鹽州過胡兒飲馬泉(唐·李益)

詩詞詩句古文賞析

鹽州過胡兒飲馬泉(唐·李益)
  七言律詩 押先韻  
題注:一作過五原胡兒飲馬泉
引用典故:倚劍 
綠楊著水草如煙,舊是胡兒飲馬泉
幾處吹笳明月夜,何人倚劍白云天。
從來凍合關山路,今日分流漢使前。
莫遣行人照容鬢,恐驚憔悴入新年。
評注
《唐詩選》
玉遮曰:末句極言其清,兼影邊塞意。
《唐詩直解》
三、四中唐壯語,結亦趣。
《匯編唐詩十集》
結極有致。
《唐詩選脈會通評林》
周敬云:通篇慷慨悲壯,結就題上生感慨,有趣。周啟琦云:此詩可謂探源昆侖,雄才浩氣,更籠絡千古。
《唐詩評選》
才稱七言小生,不知必且以「幾處」、「何人」、「從來」、「今日」譏其尖仄。
《五朝詩善鳴集》
誦此詩如執玉擎珠,不敢作尋常近玩。
《刪訂唐詩解》
三、四感慨殊深。
《唐七律選》
賦題能把捉,且尚有高健之氣,稍振單習。
《唐三體詩評》
落句不能振起全篇。然詩以各言其傷,不妨結到私情也。
《唐詩貫珠箋釋》
的確是中唐面目。氣度色澤,自然另是一神。若令晚唐為之,令人淚下而氣索矣。
《唐詩成法》
「行人」即自己,容鬢已衰,空有「倚劍白云」之心,而日月逝矣,歲不我與。四有時無英雄之嘆。
《近體秋陽》
如絲垂珠貫,繼續生姿,結句感慨致別。
《唐詩別裁》
「幾處吹笳明月夜,何人倚劍白云天?」言備邊無人,句特含蓄。
《大歷詩略》
三、四飏開,慨守邊之無良將也。后半仍扼定「泉」字,語不泛。
《山滿樓箋注唐詩七言律》
首句七字,先將鸊鵜泉上太平風景一筆描出,想當年飲馬之時,安能有此?次句倒落題面,何等自然!于是三四遂用憑吊法,遐企古人開疆辟土之功,笳吹月中,劍倚天外,寫得十分豪邁,千載下猶堪令壯士色飛也。「從來」一縱,「今日」一擒,此二句是詠嘆法;而「凍合」、「分流」,覺猶是泉也,南北一判,寒暖頓殊,天時地氣,宜非人力所能轉移,而轉移者已如此,寫得何等興會!七、八只就自己身上閑閑作結,妙在不脫「泉」字。
《網師園唐詩箋》
亦悲壯,亦流麗。
《唐詩箋要》
中唐最苦軟直無婉致,此首人皆稱中二聯之明快悲壯,予獨賞其起結虛婉,與君虞五絕「殷勤驛西路,此去是長安」一樣體格。
《昭昧詹言》
起句先寫景,次句點地。三、四言此是戰場,戍卒思鄉者多,以引起下文自家,則亦是興也。五、六實賦,帶入自家「至」字(按詩題一作《鹽州過五原至飲馬泉》)。結句出場,神來之筆,入妙。此等詩,有過此地之人、有命此題之人、有作此題詩之人之性情面目流露其中,所以耐人吟詠。
《唐詩鑒賞辭典》
詩題一作《鹽州過胡兒飲馬泉》,又作《鹽州過五原至飲馬泉》。唐代五原縣屬鹽州,今為內蒙古五原。中唐時,這是唐和吐蕃反復爭奪的邊緣地區。李益曾為幽州節度使劉濟幕府,居邊塞十余年。這首詩,是抒寫詩人在春天經過收復了的五原時的復雜心情。
首句描寫色彩明麗,景色誘人。但見五原的原野上,楊柳拂水,豐草映目,風光綺麗,春意盎然。可以看出,詩人剛踏上這塊土地,心情是十分喜悅的。第二句詩意突然一跌,翻出另一番景象:曾幾何時,清清的泉流卻成為胡人飲馬的地方,美麗的五原成了一片戰場。「飲馬泉」,原有所指,這里也可泛指供飲馬的水泉洼地。「舊是」,暗示出五原這片水草豐盛的土地,曾被吐蕃占據;「舊是」,又有失而復得之意,透露出詩人慶幸收復的欣慰之情。二字撫今追昔,情韻深厚。
次聯是寫夜宿五原的見聞。明月當空,空曠的原野上,隱隱傳來哀婉的胡笳聲。胡笳,古代軍中號角。于是詩人暗思:想必是哪里發生軍事行動,不知又是哪些壯士正在英勇衛國哩。「倚劍白云天」化用偽作宋玉《大言賦》「長劍耿耿倚天外」語,贊嘆守邊將士的英雄形象。然而,詩人用「幾處」、「何人」的不定語氣表示感嘆,用月夜笳聲顯示悲涼氣氛,又蘊含著一種憂傷的情調,微妙地表現出五原一帶形勢依舊緊張,感慨邊防實則尚未鞏固。
三聯通過「從來」和「今日」的景色比較,又透露出詩人的心跡。冰雪嚴寒,關山險阻,道路坎坷,那是過去的慘景。如今氣候解凍,春水分流,展現在人們眼前的則是另一番景象了。這里顯然有詩人的感情寄托,「今日」充滿生機的景象,畢竟使人感到一種希望和喜悅。「漢使」并非李益自指,他從未充任朝廷使職,當指李益的幕主。這兩句寫征途的顧往瞻來,寓意在委婉地希望朝廷乘勝前進。
末聯詩人觸景生情,發出意味深長的感慨。如今春暖解凍,這「胡兒飲馬泉」的潺潺清流,恰似一面光亮的鏡子,能照見人景,然而切莫照呀,如果看見自己憔悴的面容怕是要吃驚呢!「莫遣」兩字,見出詩人微妙的心曲。因為這胡兒飲馬泉,何嘗不是一面反映唐朝政治紊亂、國家衰弱的歷史的鏡子?正因為詩人積累了太多的失意、失望的體驗,所以值此新春伊始,他不愿再用這面鏡子對照自己失去的青春,不愿回顧已往。面對眼前國力猶弱、邊防未固的現實,他更擔心再度出現過去那樣的悲涼景象。這種患得患失、忐忑不安的憂慮和傷感,表現出詩人多么希望保持這「綠楊著水草如煙」的眼前景色。因而他巧妙地采用不要讓行人臨水鑒鏡的諷勸方式,委婉地表達了自己對朝廷的期望和忠告。
同激昂高揚的盛唐邊塞詩相比,李益這首詩憂傷重于歡欣,失望多于希望,情調大相徑庭。這是不同時代使然。同時,正由于詩人具有愛國熱忱,因而明知前途難測,希望微茫,卻仍然要給人以歡欣和希望,這是詩人思想感情使然。這就使這首詩獨具一種風格,歡而不樂,傷而不哀,明快而婉轉,悠揚而低回,把復雜矛盾的思想感情表現得和諧動人,含蓄不盡。明人胡震亨概括李益邊塞詩的基本情調是「悲壯婉轉」,能「令人凄斷」,這首詩正可作為代表。
(倪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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