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宿湘江遇雨(唐末宋初·譚用之)
詩詞詩句古文賞析
秋宿湘江遇雨(唐末宋初·譚用之)
七言律詩 押元韻
七言律詩 押元韻
江上陰云鎖夢魂,江邊深夜舞劉琨。
秋風萬里芙蓉國,暮雨千家薜荔村。
鄉思不堪悲橘柚,旅游誰肯重王孫。
漁人相見不相問,長笛一聲歸島門。
秋風萬里芙蓉國,暮雨千家薜荔村。
鄉思不堪悲橘柚,旅游誰肯重王孫。
漁人相見不相問,長笛一聲歸島門。
評注
《唐詩鼓吹注解大全》:
異鄉寥寂之景,其何能無惆悵哉?
《唐詩歸》:鐘云:孤情高響,卻生成是中、晚妙律,移上不得。
《唐詩選脈會通評林》:周珽曰:午夜晨鐘發猛省,最耐咀嚼。江邊夜深起舞,亦有心于世者。三四即江上所見之景,五六慨嘆無聊。漁人不相慰問,吹笛自歸,以志趣不同故也。興言至此,志士何以為情?
《五朝詩善鳴集》:飄逸又復完渾。
《貫華堂選批唐才子詩》:前解只一句七字寫遇雨,其馀卻是寫自己胸前一段意思。言以夜猶起舞之人,而今滯于芙蓉國下,薛荔村中,敬問蒼天,是何道理乎。若說只是雨景,便不是律詩(首四句下)。后解又透過《離騷》、《漁父》篇一層。五六言尋常不相惜何足怪,七八言乃罕漁父亦不與語。此其顏色憔悴,形容枯槁,真可為之痛哭也(末四句下)。
《山滿樓箋注唐詩七言律》:此只是自寫旅人之牢騷也。
《刪訂唐詩解》:吳昌祺云:「聞雞起舞」,借作太尉事,言江邊不寐,起舞消愁。當此「芙蓉」、「薛荔」之區,想故鄉而尚遙,為旅人而莫恤,漁笛自去,孤舟誰依乎?中三用草木,亦一病。
《歷代詩法》:「芙蓉」、「薛荔」、「橘柚」許多字面自賴以氣行,尚不覺其強排硬疊。
《唐詩近體》:旅情(「鄉思不堪」二句下)。
《小清華園詩談》:詩之天然成韻者,如……溫飛卿之「波上馬嘶看棹去,柳邊人歇待船歸」,李義山之「內苑只知含鳳嘴,屬車無復插雞翹」,李郢之「蘭葉露光秋月上,蘆花風起夜潮來」,譚用之之「秋風萬里芙蓉國,暮雨千家薛荔村」之類是也。
《唐詩鑒賞辭典》:譚用之很有才氣,抱負不凡。然而,仕途的困躓,使他常有懷才不遇之嘆。這首七律,即借湘江秋雨的蒼茫景色抒發其慷慨不平之氣,寫來情景相生,意境開闊。
「湘上陰云鎖夢魂」,起筆即交代了泊船湘江的特定處境:滾滾湘江,陰云籠罩,暮雨將臨,孤舟受阻。寥寥數字,勾勒出壯闊的畫面,烘染出沉重的氣氛。「鎖夢魂」,巧點一個「宿」字,也透露出詩人因行游受阻而不無悵然之感。但心郁悶而志不頹,面對滔滔湘水,更加壯懷激烈,所以第二句即抒寫其雄心壯志。作者選用劉琨舞劍的典故入詩,表現了他干時濟世的遠大抱負。就文勢看,這一句格調高昂,一掃首句所含之悵惘情緒,猶如在舒緩低沉的旋律中,突然奏出了高亢激越的音符,令人感奮。
二聯兩句正面寫湘江秋雨,繳足題面。芙蓉,這里指木芙蓉。木芙蓉高者可達數丈,花繁盛,有白、黃、淡紅數色。頗為淡雅素美。薜荔,是一種蔓生的常綠灌木,多生田野間。湘江沿岸,到處生長著木芙蓉,鋪天蓋地,高大挺拔,那叢叢簇簇的繁花,在秋雨迷蒙中經秋風吹拂,猶如五彩云霞在飄舞;遼闊的原野上,到處叢生著薜荔,那碧綠的枝藤,經秋雨一洗,越發蒼翠可愛,搖曳多姿。詩人為這美景所陶醉,喜悅、贊賞之情油然而生。「芙蓉國」、「薜荔村」,以極言芙蓉之盛,薜荔之多,又兼以「萬里」、「千家」極度夸張之詞加以渲染,更烘托出氣象的高遠,境界的壯闊。于尺幅之中寫盡千里之景,為湖南的壯麗山河,繪出了雄奇壯美的圖畫。后人稱湖南為芙蓉國,其源蓋出于此。
詩的第三聯著重于抒情。「悲橘柚」,是說橘柚引起了詩人的悲嘆。為什么呢?原來橘柚是南方特產,其味甘美,相傳「逾淮北而為枳」,枳則味酸。同是橘柚,由于生長之地不同而命運迥異,故《淮南子》說「橘柚有鄉」。湘江一帶,正是橘柚之鄉。詩人看見那累累碩果,不禁觸景生情,羨慕其適得其所,而悲嘆自己遠離家鄉、生不逢時,深感自己的境遇竟和那遠離江南生長在淮北的枳相象,所以說:「鄉思不堪悲橘柚」。王孫,本指隱者,漢淮南小山作《楚辭·招隱士》,希望潛居山中的賢士歸來,有云:「王孫游兮不歸,春草生兮萋萋」,「王孫兮歸來,山中兮不可以久留」。后也借指游子。這里是詩人以王孫自比。詩人游宦他鄉,羈旅湘江,雖抱濟世之志,終感報國無門,就和那被遺棄的山野之人一樣,無人看重,所以說,「旅游誰肯重王孫」。這兩句從鄉思難遣說到仕途不遇,一從橘柚見意,一能巧用典故,一為直書,一為反詰,波瀾起伏,跌宕有致,在壯烈情懷中寄寓著憤慨與憂傷。聯系上聯來看,寫景抒情雖各有側重,但情因景生,景以情合,二者是相互融浹的。上聯寫萬里江天,極其闊大,這里寫孤舟漂泊,又見出詩人處境的狹窄。一闊一狹,互為映襯。境界的闊大壯美,既激發起作者的豪情壯志,也自然地觸動了詩人的身世之感和故國之思,情和景就是這樣有機地聯系、交融起來了。
末聯以景結情,意在言外。湘江沿岸,正是屈原足跡所到之處。《楚辭·漁父》有云:「屈原既放,游于江潭,行吟澤畔,顏色憔悴,形容枯槁。漁父見而問之曰:‘子非三閭大夫與?……’」屈原身處逆境,尚有一漁父與之對話;而現在詩人所遇到的情況卻是「漁人相見不相問,長笛一聲歸島門」。漁人看見他竟不與言語,自管吹著長笛回島去了。全詩到此戛然而止,詩人不被理解的悲憤郁悶,壯志難酬的慷慨不平,都一一包含其中。以此終篇,激憤不已。笛聲,風雨聲,嘩嘩的江水聲,詩人的嘆息聲……組成一曲雄渾悲壯的交響樂,余音裊裊,不絕如縷。
(徐定祥)
「湘上陰云鎖夢魂」,起筆即交代了泊船湘江的特定處境:滾滾湘江,陰云籠罩,暮雨將臨,孤舟受阻。寥寥數字,勾勒出壯闊的畫面,烘染出沉重的氣氛。「鎖夢魂」,巧點一個「宿」字,也透露出詩人因行游受阻而不無悵然之感。但心郁悶而志不頹,面對滔滔湘水,更加壯懷激烈,所以第二句即抒寫其雄心壯志。作者選用劉琨舞劍的典故入詩,表現了他干時濟世的遠大抱負。就文勢看,這一句格調高昂,一掃首句所含之悵惘情緒,猶如在舒緩低沉的旋律中,突然奏出了高亢激越的音符,令人感奮。
二聯兩句正面寫湘江秋雨,繳足題面。芙蓉,這里指木芙蓉。木芙蓉高者可達數丈,花繁盛,有白、黃、淡紅數色。頗為淡雅素美。薜荔,是一種蔓生的常綠灌木,多生田野間。湘江沿岸,到處生長著木芙蓉,鋪天蓋地,高大挺拔,那叢叢簇簇的繁花,在秋雨迷蒙中經秋風吹拂,猶如五彩云霞在飄舞;遼闊的原野上,到處叢生著薜荔,那碧綠的枝藤,經秋雨一洗,越發蒼翠可愛,搖曳多姿。詩人為這美景所陶醉,喜悅、贊賞之情油然而生。「芙蓉國」、「薜荔村」,以極言芙蓉之盛,薜荔之多,又兼以「萬里」、「千家」極度夸張之詞加以渲染,更烘托出氣象的高遠,境界的壯闊。于尺幅之中寫盡千里之景,為湖南的壯麗山河,繪出了雄奇壯美的圖畫。后人稱湖南為芙蓉國,其源蓋出于此。
詩的第三聯著重于抒情。「悲橘柚」,是說橘柚引起了詩人的悲嘆。為什么呢?原來橘柚是南方特產,其味甘美,相傳「逾淮北而為枳」,枳則味酸。同是橘柚,由于生長之地不同而命運迥異,故《淮南子》說「橘柚有鄉」。湘江一帶,正是橘柚之鄉。詩人看見那累累碩果,不禁觸景生情,羨慕其適得其所,而悲嘆自己遠離家鄉、生不逢時,深感自己的境遇竟和那遠離江南生長在淮北的枳相象,所以說:「鄉思不堪悲橘柚」。王孫,本指隱者,漢淮南小山作《楚辭·招隱士》,希望潛居山中的賢士歸來,有云:「王孫游兮不歸,春草生兮萋萋」,「王孫兮歸來,山中兮不可以久留」。后也借指游子。這里是詩人以王孫自比。詩人游宦他鄉,羈旅湘江,雖抱濟世之志,終感報國無門,就和那被遺棄的山野之人一樣,無人看重,所以說,「旅游誰肯重王孫」。這兩句從鄉思難遣說到仕途不遇,一從橘柚見意,一能巧用典故,一為直書,一為反詰,波瀾起伏,跌宕有致,在壯烈情懷中寄寓著憤慨與憂傷。聯系上聯來看,寫景抒情雖各有側重,但情因景生,景以情合,二者是相互融浹的。上聯寫萬里江天,極其闊大,這里寫孤舟漂泊,又見出詩人處境的狹窄。一闊一狹,互為映襯。境界的闊大壯美,既激發起作者的豪情壯志,也自然地觸動了詩人的身世之感和故國之思,情和景就是這樣有機地聯系、交融起來了。
末聯以景結情,意在言外。湘江沿岸,正是屈原足跡所到之處。《楚辭·漁父》有云:「屈原既放,游于江潭,行吟澤畔,顏色憔悴,形容枯槁。漁父見而問之曰:‘子非三閭大夫與?……’」屈原身處逆境,尚有一漁父與之對話;而現在詩人所遇到的情況卻是「漁人相見不相問,長笛一聲歸島門」。漁人看見他竟不與言語,自管吹著長笛回島去了。全詩到此戛然而止,詩人不被理解的悲憤郁悶,壯志難酬的慷慨不平,都一一包含其中。以此終篇,激憤不已。笛聲,風雨聲,嘩嘩的江水聲,詩人的嘆息聲……組成一曲雄渾悲壯的交響樂,余音裊裊,不絕如縷。
(徐定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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