蟬(唐·李商隱)
詩詞詩句古文賞析
蟬(唐·李商隱)
五言律詩 押庚韻
五言律詩 押庚韻
引用典故:土偶
本以高難飽,徒勞恨費聲。
五更疏欲斷,一樹碧無情。
薄宦梗猶汎,故園蕪已平。
煩君最相警,我亦舉家清。
五更疏欲斷,一樹碧無情。
薄宦梗猶汎,故園蕪已平。
煩君最相警,我亦舉家清。
評注
《匯編唐詩十集》:
唐云:堪與駱臨海、張曲江并馳。
《唐詩歸》:鐘云:五字名士贊(首句下)。鐘云:三字冷極,幻極(「一樹」句下)。鐘云:自處不茍(末句下)。
《唐詩選脈會通評林》:周敬云:虞世南云「居高聲自遠」,駱賓王「清畏人知」、義山「本以高難飽」語,皆善言蟬之德。
《唐詩快》:說得有品有操,竟似蟲中夷齊(「本以」句下)。
《唐律消夏錄》:首二句寫蟬之鳴,三四寫蟬之不鳴;「一樹碧無情」,真是追魂取氣之句。五六先作「清」字地步,然后借「煩君」二字折出結句來,法老筆高,中晚一人也。
《五朝詩善鳴集》:清絕。
《圍爐詩話》:義山《蟬》詩,絕不描寫用古,誠為杰作。
《唐音審體》:神句非復思議可通,所謂不宜釋者是也(「一樹」句下)。
《唐詩成法》:三四流水對,言蟬聲忽斷忽續,樹色一碧。五六說目前客況,開一筆,結方有力。
《李義山詩集箋注》:姚培謙曰:此以蟬自況也。蟬之自處既高矣,何恨之有?三承「聲」字,四承「恨」字。五六言我今實無異于蟬。聽此聲聲相喚,豈欲以警我耶?不知我舉家清況已慣,毫無怨尤,不勞警得也。
《唐詩觀瀾集》:追魂之筆,對句更可思而不可言(「五更」二句下)。
《歷代詩法》:爐錘極妙,此題更無敵手。
《唐詩別裁》:取題之神(「五更」句下)。
《唐賢小三昧集續集》:十字神妙(「五更」二句下)。
《玉溪生詩說》:起二句斗入有力,所謂意在筆先。前半寫蟬,即自喻;后半自寫,仍歸到蟬。隱顯分合,章法可玩。
《網師園唐詩箋》:詠物而揭其神,乃非漫詠(「五更」二句下)。
《唐賢清雅集》:比體,末點明正意。「一樹碧無情」,比孟襄陽「空翠落庭陰」更微妙,玩起結自見。
《唐詩三百首》:無求于世,不平則鳴;鳴則蕭然,止則寂然。上四句借蟬喻己,以下直抒己意。
《峴傭說詩》:三百篇比興為多,唐人猶得此意。同一詠蟬,虞世南「居高聲自遠,端不藉秋風」,是清華人語;駱賓王「露重飛難進,風多響易沉」,是患難人語;李商隱「本以高難飽,徒勞恨費聲」,是牢騷人語。比興不同如此。
《詩境淺說》:學作詩者,讀賓王《詠蟬》,當驚為絕調;及見玉溪詩,則異曲同工,可見同此一題,尚有馀義,若以他題詠物,深思善體,不患無著手處也。
《唐詩鑒賞辭典》:薄宦,小官;梗猶泛,意指自己象大水中四處漂流的木偶。
【簡析】:
這是一首哲理詩,借物喻人,詩中的蟬,實是作者自己。以蟬來比喻高潔,抒發了位卑寄人籬下的感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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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人有云:「昔詩人篇什,為情而造文。」這首詠蟬詩,就是抓住蟬的特點,結合作者的情思,「為情而造文」的。詩中的蟬,也就是作者自己的影子。
「本以高難飽,徒勞恨費聲」,首句聞蟬鳴而起興。「高」指蟬棲高樹,暗喻自己的清高;蟬在高樹吸風飲露,所以「難飽」,這又與作者身世感受暗合。由「難飽」而引出「聲」來,所以哀中又有「恨」。但這樣的鳴聲是白費,是徒勞,因為不能使它擺脫難飽的困境。這是說,作者由于為人清高,所以生活清貧,雖然向有力者陳情,希望得到他們的幫助,最終卻是徒勞的。這樣結合作者自己的感受來詠物,會不會把物的本來面貌歪曲了呢?比方蟬,本來沒有什么「難飽」和「恨」,作者這樣說,不是不真實了嗎?詠物詩的真實,是作者感情的真實。作者確實有這種感受,借蟬來寫,只要「高」和「聲」是和蟬符合的,作者可以寫出他對「高」和「聲」的獨特感受來,可以寫「居高聲自遠」(虞世南《詠蟬》),也可以寫「本以高難飽」,這兩者對兩位不同的作者都是真實的。
接著,從「恨費聲」里引出「五更疏欲斷」,用「一樹碧無情」來作襯托,把不得志的感情推進一步,達到了抒情的頂點。蟬的鳴聲到五更天亮時,已經稀疏得快要斷絕了,可是一樹的葉子還是那樣碧綠,并不為它的「疏欲斷」而悲傷憔悴,顯得那樣冷酷無情。這里接觸到詠物詩的另一特色,即無理得妙。蟬聲的疏欲斷,與樹葉的綠和碧兩者本無關涉,可是作者卻怪樹的無動于衷。這看似毫無道理,但無理處正見出作者的真實感情。「疏欲斷「既是寫蟬,也是寄托自己的身世遭遇。就蟬說,責怪樹的無情是無理;就寄托身世遭遇說,責怪有力者本可以依托蔭庇而卻無情,是有理的。詠物詩既以抒情為主,所以這種無理在抒情上就成了有理了。
接下去來一個轉折,拋開詠蟬,轉到自己身上。這一轉就打破了詠蟬的限制,擴大了詩的內容。要是局限在詠蟬上面,有的話就不好說了。「薄宦梗猶泛,故園蕪已平。」作者在各地當幕僚,是個小官,所以稱薄宦。經常在各地流轉,好象大水中的木偶到處漂流。這種不安定的生活,使他懷念家鄉。「田園將蕪胡不歸」,更何況家鄉田園里的雜草和野地里的雜草已經連成一片了,作者思歸就更加迫切。這兩句好象和上文的詠蟬無關,暗中還是有聯系的。「薄宦」同「高難飽」、「恨費聲」聯系,小官微祿,所以難飽費聲。經過這一轉折,上文詠蟬的抒情意味就更明白了。
末聯「煩君最相警,我亦舉家清」,又回到詠蟬上來,用擬人法寫蟬。「君」與「我」對舉,把詠物和抒情密切結合,而又呼應開頭,首尾圓合。蟬的難飽正與我也舉家清貧相應;蟬的鳴叫聲,又提醒我這個與蟬境遇相似的小官,想到「故園蕪已平」,不免勾起賦歸之念。錢鐘書先生評論這首詩說:「蟬饑而哀鳴,樹則漠然無動,油然自綠也(油然自綠是對「碧」字的很好說明)。樹無情而人(‘我’)有情,遂起同感。蟬棲樹上,卻恝置(猶淡忘)之;蟬鳴非為‘我’發,‘我’卻謂其‘相警’,是蟬于我亦‘無情’,而我與之為有情也。錯綜細膩。」錢先生指出不僅樹無情而蟬亦無情,進一步說明詠蟬與抒情的錯綜關系,對我們更有啟發。
詠物詩,貴在「體物為妙,功在密附」。這首詠蟬詩,「傳神空際,超超玄著」,被朱彝尊譽為「詠物最上乘」。
(周振甫)
【簡析】:
這是一首哲理詩,借物喻人,詩中的蟬,實是作者自己。以蟬來比喻高潔,抒發了位卑寄人籬下的感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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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人有云:「昔詩人篇什,為情而造文。」這首詠蟬詩,就是抓住蟬的特點,結合作者的情思,「為情而造文」的。詩中的蟬,也就是作者自己的影子。
「本以高難飽,徒勞恨費聲」,首句聞蟬鳴而起興。「高」指蟬棲高樹,暗喻自己的清高;蟬在高樹吸風飲露,所以「難飽」,這又與作者身世感受暗合。由「難飽」而引出「聲」來,所以哀中又有「恨」。但這樣的鳴聲是白費,是徒勞,因為不能使它擺脫難飽的困境。這是說,作者由于為人清高,所以生活清貧,雖然向有力者陳情,希望得到他們的幫助,最終卻是徒勞的。這樣結合作者自己的感受來詠物,會不會把物的本來面貌歪曲了呢?比方蟬,本來沒有什么「難飽」和「恨」,作者這樣說,不是不真實了嗎?詠物詩的真實,是作者感情的真實。作者確實有這種感受,借蟬來寫,只要「高」和「聲」是和蟬符合的,作者可以寫出他對「高」和「聲」的獨特感受來,可以寫「居高聲自遠」(虞世南《詠蟬》),也可以寫「本以高難飽」,這兩者對兩位不同的作者都是真實的。
接著,從「恨費聲」里引出「五更疏欲斷」,用「一樹碧無情」來作襯托,把不得志的感情推進一步,達到了抒情的頂點。蟬的鳴聲到五更天亮時,已經稀疏得快要斷絕了,可是一樹的葉子還是那樣碧綠,并不為它的「疏欲斷」而悲傷憔悴,顯得那樣冷酷無情。這里接觸到詠物詩的另一特色,即無理得妙。蟬聲的疏欲斷,與樹葉的綠和碧兩者本無關涉,可是作者卻怪樹的無動于衷。這看似毫無道理,但無理處正見出作者的真實感情。「疏欲斷「既是寫蟬,也是寄托自己的身世遭遇。就蟬說,責怪樹的無情是無理;就寄托身世遭遇說,責怪有力者本可以依托蔭庇而卻無情,是有理的。詠物詩既以抒情為主,所以這種無理在抒情上就成了有理了。
接下去來一個轉折,拋開詠蟬,轉到自己身上。這一轉就打破了詠蟬的限制,擴大了詩的內容。要是局限在詠蟬上面,有的話就不好說了。「薄宦梗猶泛,故園蕪已平。」作者在各地當幕僚,是個小官,所以稱薄宦。經常在各地流轉,好象大水中的木偶到處漂流。這種不安定的生活,使他懷念家鄉。「田園將蕪胡不歸」,更何況家鄉田園里的雜草和野地里的雜草已經連成一片了,作者思歸就更加迫切。這兩句好象和上文的詠蟬無關,暗中還是有聯系的。「薄宦」同「高難飽」、「恨費聲」聯系,小官微祿,所以難飽費聲。經過這一轉折,上文詠蟬的抒情意味就更明白了。
末聯「煩君最相警,我亦舉家清」,又回到詠蟬上來,用擬人法寫蟬。「君」與「我」對舉,把詠物和抒情密切結合,而又呼應開頭,首尾圓合。蟬的難飽正與我也舉家清貧相應;蟬的鳴叫聲,又提醒我這個與蟬境遇相似的小官,想到「故園蕪已平」,不免勾起賦歸之念。錢鐘書先生評論這首詩說:「蟬饑而哀鳴,樹則漠然無動,油然自綠也(油然自綠是對「碧」字的很好說明)。樹無情而人(‘我’)有情,遂起同感。蟬棲樹上,卻恝置(猶淡忘)之;蟬鳴非為‘我’發,‘我’卻謂其‘相警’,是蟬于我亦‘無情’,而我與之為有情也。錯綜細膩。」錢先生指出不僅樹無情而蟬亦無情,進一步說明詠蟬與抒情的錯綜關系,對我們更有啟發。
詠物詩,貴在「體物為妙,功在密附」。這首詠蟬詩,「傳神空際,超超玄著」,被朱彝尊譽為「詠物最上乘」。
(周振甫)
經典古詩詞及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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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塘漁樂為韓司訓大父題(明·徐溥)
- 大境門(清·俞鴻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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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墻上蒿行(明末清初·鄺露)
- 大墻上蒿行(明末清初·陳子升)
- 大墻上蒿行(清·周龍藻)
- 大墻上蒿行(魏晉·曹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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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墩公園雜詠十二首(清·洪繻)
- 大墩即事(清·洪繻)
- 大墩新建府城(清·呂敦禮)
- 大墩曉起三首(清·洪繻)
- 大壑行(當代·陳振家)
- 大士石(明·釋今無)
- 大士講經(宋·釋慧空)
- 大壯先生既為余治印復書詞卷見貽賦謝二首(近現代·程千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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