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謫嶺南道中作(唐·李德裕)

詩詞詩句古文賞析

謫嶺南道中作(唐·李德裕)
  七言律詩 押齊韻  
嶺水爭分路轉迷,桄榔椰葉暗蠻溪。
愁沖毒霧逢蛇草,畏落沙蟲避燕泥。
五月畬田收火米,三更津吏報潮雞。
不堪腸斷思鄉處,紅槿花中越鳥啼。
評注
《瀛奎律髓》
李衛公不讀《文選》而詩奇健,謫海外時一二詩尤酸楚。……此詩于嶺南風土甚切,詞又工。
《唐詩選脈會通評林》
周弼列為前虛后實體。周珽曰:唐人之詩,切于體物,蓋隨地隨事,援入筆端,非摭拾陳言,圖為塞白,如李德裕云:「五月畬田收火米,三更津吏報朝雞」,白居易詩「山鬼跳嬌惟一足,谷猿哀怨過氣聲」是也。又曰:宗元以附叔文被罪,德裕以同列相擠致禍,二公之才、之行皆有定論。顧柳之貶死炎荒,人不之惜,哀哉!若李有功而無罪者也,而吞相以私喜怒黜之,則唐之不競宜矣。千載而下,讀其詩句,想見其觸景皆畏途,悲吟堪斷腸也。
《瀛奎律髓匯評》
馮舒:工致。陸貽典:起句不親至嶺南,不知其妙。通篇工致,結句緊。紀昀:與《柳州峒氓》詩序蠻鄉風土意同,而精神氣韻相去遠矣,此由才分不同。
《唐詩成法》
三、四既有比興,又有懼心。結亦有意味。
《唐詩別裁》
時為白敏中輩排擠,貶潮州司馬,又貶崖州司戶。故三、四語雙關,猶柳州詩之「射工」、「颶母」也。
《東巖草堂評訂唐詩鼓吹》
水分樹暗,則路若迷矣。夫路豈真有所迷哉?只為人心中時時有愁,刻刻有畏,望之若為畏途,思之若無生路:此其路之所以「轉迷」也。三、四皆寫「路轉迷」也。「收火米」、「報潮雞」,「紅槿」、「越鳥」,總極寫嶺南風土景物之異,以逼出「腸斷思鄉」耳。
《精選五七言律耐吟集》
說得出荒僻慘怪之狀來。
《唐詩鑒賞辭典》
這首七言律詩,是李德裕在唐宣宗李忱即位后貶嶺南時所作。詩的首聯描寫在貶謫途中所見的嶺南風光,有鮮明的地方色彩。第一句寫山水,嶺南重巒疊嶂,山溪奔騰湍急,形成不少的支流岔道。再加上山路盤旋,行人難辨東西而迷路。這里用一「爭」字,不僅使動態景物描繪得更加生動,而且也點出了「路轉迷」的原因,好象道路紆曲,使人迷失方向是「嶺水」故意「爭分」造成的。這是作者的主觀感受,但又是實感,所以詩句倍有情致。第二句緊接上句進一步描寫山間景色,桄榔、椰樹布滿千山萬壑,層林疊翠,郁郁蔥蔥,一派濃郁的南國風光。這一句中用一「暗」字,突出桄榔、椰樹等常綠喬木的茂密,遮天蔽日,連溪流都為之陰暗。這一聯是從山水林木等方面選擇最具有地方特色的景物來寫。
頷聯宕開一筆,寫在謫貶途中處處提心吊膽的情況:害怕遇到毒霧,碰著蛇草;更擔心那能使中毒致死的沙蟲,連看見掉落的燕泥也要畏避。這樣細致的心理狀態的刻畫,有力地襯托了嶺南地區的荒僻險惡。從藝術表現技巧來看,這種襯托的手法,比連續的鋪陳展敘、正面描繪顯得更有變化,也增強了藝術感染力。清人沈德潛認為這一聯「語雙關」,和柳宗元被貶柳州后所作的《嶺南江行》一詩中的「射工巧伺游人影,颶母偏驚旅客船」一樣,都是言在此而意在彼,詩中的毒霧、蛇草、沙蟲等等都有所喻指。這樣講也不無道理。
頸聯轉向南方風物的具體描寫,在寫景中表現出一種十分驚奇的異鄉之感。五月間嶺南已經在收獲稻米,潮汛到來的時候,三更時分雞就會叫,津吏也就把這消息通知旅行的人,這一切和北方是多么不同啊!這兩句為尾聯抒發被謫貶瘴癘之地的深切思鄉之情作鋪墊。
尾聯是在作者驚嘆嶺南環境艱險,物產風俗大異于秦中之后,引起了身居異地的懷鄉之情,更加上聽到在鮮艷的紅槿花枝上越鳥啼叫,進而想到飛鳥都不忘本,依戀故士,何況有情之人!如今自己遷謫遠荒,前途茫茫,不知何日能返回故鄉,思念家園,情不能已,到了令人腸斷的地步。這當中也深深地含蘊著被排擠打擊、非罪謫貶的憤懣。最后一句是暗用《古詩十九首·行行重行行》中「越鳥巢南枝」句意,十分貼切而又意味深長。這一聯是這首抒情詩的結穴之處,所表達的感情異常深摯。
全詩寫景抒情互相交替,顯得靈活多變而不呆滯,景中寓情,情中有景,情景交融,是晚唐的抒情名篇。
(王啟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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