賦得古原草送別(唐·白居易)
詩詞詩句古文賞析
賦得古原草送別(唐·白居易)
五言律詩 押庚韻
五言律詩 押庚韻
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
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遠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
又送王孫去,萋萋滿別情。
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遠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
又送王孫去,萋萋滿別情。
評注
《幽閑鼓吹》:
白尚書應舉初至京,以詩謁顧著作況。顧睹姓名,熟視白公,曰:「米價方貴,居亦弗易。」乃披卷。首篇曰:「咸陽原上草,一歲一枯榮。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即嗟賞曰:「道得個語,居即易矣。」因為延譽,聲名大振。
《苕溪漁隱叢話》:《復齋漫錄》云:樂天以詩謁顧況,況喜其《咸陽原上草》云:「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予以為不若劉長卿「春入燒痕青」之句,語簡而意盡。
《唐詩解》:上二聯寫物生之無間,下二聯是草色之關情。樂天語尚真率,佳處固自不少,要非入選之詩,獨此豐格猶存,故采以備長慶之一體。
《唐律消夏錄》:三、四的是佳句,但「一歲一枯榮」雖是起下,而語太顯露,遂使下句意味不全。五、六雖分「古道」、「荒城」,而用意實是合掌。結句呆用王孫,更庸弱。香山諸體頗稱大手筆,此作獨枯率窄狹,不能展動,得非以好句累之乎?
《雨航雜錄》:《續古詩》:「何意掌上玉,化為眼中砂。……晴沙金屑色,春水麴塵波。」自是晚唐色相。至《古原草》詩:「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幾希初唐乎?
《古歡堂集雜著》:劉孝綽妹詩:「落花掃更合,叢蘭摘復生。」孟浩然「林花掃更落,徑草踏還生」,此聯豈出自劉歟?白樂天《詠原上草送客》詩「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一句之意,分為兩句,風致亦自不減。古人作詩,皆有所本,而脫化無窮,非蹈襲也。
《唐詩成法》:不必定有深意,一種寬然有馀地氣象,便不同啾啾細聲,此大小家之別。
《而庵說唐詩》:前一解,要看「原上」二字,后一解,要看「王孫去」三字,古人作法,一絲不走。
《近體秋陽》:渾樸,其情當在《十九首》之間。
《唐詩別裁》:此詩見賞于顧況,以此得名者也。然老成而少遠神,白詩之佳者,正不在此。
《網師園唐詩箋》:天然名句,宜見賞于逋翁(「野火」二句)。
《瀛奎律髓匯評》:馮舒:逋翁真巨眼。查慎行:人但知三、四之佳,不知先有「一歲一枯榮」句緊接上,方更精神。試置他處,當亦索然。紀昀:此猶是未放筆時,后乃愈老愈頹唐矣。許印芳:「又」字復。
《歷代詩法》:極平淡,亦極新異,宜顧況之傾倒也。
《唐詩三百首》:詩以喻小人也。消除不盡,得時即生干犯正路。文飾鄙陋,卻最易感人。
《唐宋詩舉要》:情韻不匱,句亦振拔,宜其見重于逋翁也。
《詩境淺說》:此詩借草取喻,虛實兼寫。三四承上榮枯而言。唐人詠物,每有僅于末句見本意者,此作亦同之。但誦此詩者,皆以為喻小人去之不盡,如草之滋蔓。作者正有此意,亦未可知。然取喻本無確定,以為喻世道,則治亂循環;以為喻天心,則貞元起伏。雖嚴寒盛雪,而春意已萌。見智見仁,無所不可。篇《錦瑟》,在箋者會意耳。五六句古道荒城,言草所叢生之地;遠芳晴翠,寫草之狀態。而以「侵」字、「接」字,繪其虛神,善于體物,琢句尤工。
《唐詩鑒賞辭典》:此詩作于貞元三年(787),作者時年十六。詩是應考的習作。按科場考試規矩,凡指定、限定的詩題,題目前須加「賦得」二字,作法與詠物相類,須繳清題意,起承轉合要分明,對仗要精工,全篇要空靈渾成,方稱得體。束縛如此之嚴,故此體向少佳作。據載,作者這年始自江南入京,謁名士顧況時投獻的詩文中即有此作。起初,顧況看著這年輕士子說:「米價方貴,居亦弗易。」雖是拿居易的名字打趣,卻也有言外之意,說京城不好混飯吃。及讀至「野火燒不盡」二句,不禁大為嗟賞,道:「道得個語,居亦易矣。」并廣為延譽。(見唐張固《幽閑鼓吹》)可見此詩在當時就為人稱道。
命題「古原草送別」頗有意思。草與別情,似從古代的騷人寫出「王孫游兮不歸,春草生兮萋萋」(《楚辭·招隱士》)的名句以來,就結了緣。但要寫出「古原草」的特色而兼關送別之意,尤其是要寫出新意,仍是不易的。
首句即破題面「古原草」三字。多么茂盛(「離離」)的原上草啊,這話看來平常,卻抓住「春草」生命力旺盛的特征,可說是從「春草生兮萋萋」脫化而不著跡,為后文開出很好的思路。就「古原草」而言,何嘗不可開作「秋來深徑里」(僧古懷《原是秋草》),那通篇也就將是另一種氣象了。野草是一年生植物,春榮秋枯,歲歲循環不已。「一歲一枯榮」意思似不過如此。然而寫作「枯──榮」,與作「榮──枯」就大不一樣。如作后者,便是秋草,便不能生發出三、四的好句來。兩個「一」字復疊,形成詠嘆,又先狀出一種生生不已的情味,三、四句就水到渠成了。
「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這是「枯榮」二字的發展,由概念一變而為形象的畫面。古原草的特性就是具有頑強的生命力,它是斬不盡鋤不絕的,只要殘存一點根須,來年會更青更長,很快蔓延原野。作者抓住這一特點,不說「斬不盡鋤不絕」,而寫作「野火燒不盡」,便造就一種壯烈的意境。野火燎原,烈焰可畏,瞬息間,大片枯草被燒得精光。而強調毀滅的力量,毀滅的痛苦,是為著強調再生的力量,再生的歡樂。烈火是能把野草連莖帶葉統統「燒盡」的,然而作者偏說它「燒不盡」,大有意味。因為烈火再猛,也無奈那深藏地底的根須,一旦春風化雨,野草的生命便會復蘇,以迅猛的長勢,重新鋪蓋大地,回答火的凌虐。看那「離離原上草」,不是綠色的勝利的旗幟么!「春風吹又生」,語言樸實有力,「又生」二字下語三分而含意十分。宋吳曾《能改齋漫錄》說此兩句「不若劉長卿‘春入燒痕青’語簡而意盡」,實未見得。
此二句不但寫出「原上草」的性格,而且寫出一種從烈火中再生的理想的典型,一句寫枯,一句寫榮,「燒不盡」與「吹又生」是何等唱嘆有味,對仗亦工致天然,故卓絕千古。而劉句命意雖似,而韻味不足,遠不如白句為人樂道。
如果說這兩句是承「古原草」而重在寫「草」,那么五、六句則繼續寫「古原草」而將重點落到「古原」,以引出「送別」題意,故是一轉。上一聯用流水對,妙在自然;而此聯為的對,妙在精工,頗覺變化有致。「遠芳」、「睛翠」都寫草,而比「原上草」意象更具體、生動。芳曰「遠」,古原上清香彌漫可嗅;翠曰「晴」,則綠草沐浴著陽光,秀色如見。「侵」、「接」二字繼「又生」,更寫出一種蔓延擴展之勢,再一次突出那生存競爭之強者野草的形象。「古道」、「荒城」則扣題面「古原」極切。雖然道古城荒,青草的滋生卻使古原恢復了青春。比較「亂蛬鳴古塹,殘日照荒臺」(僧古懷《原上秋草》)的秋原,該是如何生氣勃勃!
作者并非為寫「古原」而寫古原,同時又安排一個送別的典型環境:大地春回,芳草芊芊的古原景象如此迷人,而送別在這樣的背景上發生,該是多么令人惆悵,同時又是多么富于詩意呵。「王孫」二字借自楚辭成句,泛指行者。「王孫游兮不歸,春草生兮萋萋」說的是看見萋萋芳草而懷思行游未歸的人。而這里卻變其意而用之,寫的是看見萋萋芳草而增送別的愁情,似乎每一片草葉都飽含別情,那真是:「離恨恰如春草,更行更遠還生」(李煜《清平樂》)。這是多么意味深長的結尾啊!詩到此點明「送別」,結清題意,關合全篇,「古原」、「草」、「送別」打成一片,意境極渾成。
全詩措語自然流暢而又工整,雖是命題作詩,卻能融入深切的生活感受,故字字含真情,語語有余味,不但得體,而且別具一格,故能在「賦得體」中稱為絕唱。
(周嘯天)
命題「古原草送別」頗有意思。草與別情,似從古代的騷人寫出「王孫游兮不歸,春草生兮萋萋」(《楚辭·招隱士》)的名句以來,就結了緣。但要寫出「古原草」的特色而兼關送別之意,尤其是要寫出新意,仍是不易的。
首句即破題面「古原草」三字。多么茂盛(「離離」)的原上草啊,這話看來平常,卻抓住「春草」生命力旺盛的特征,可說是從「春草生兮萋萋」脫化而不著跡,為后文開出很好的思路。就「古原草」而言,何嘗不可開作「秋來深徑里」(僧古懷《原是秋草》),那通篇也就將是另一種氣象了。野草是一年生植物,春榮秋枯,歲歲循環不已。「一歲一枯榮」意思似不過如此。然而寫作「枯──榮」,與作「榮──枯」就大不一樣。如作后者,便是秋草,便不能生發出三、四的好句來。兩個「一」字復疊,形成詠嘆,又先狀出一種生生不已的情味,三、四句就水到渠成了。
「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這是「枯榮」二字的發展,由概念一變而為形象的畫面。古原草的特性就是具有頑強的生命力,它是斬不盡鋤不絕的,只要殘存一點根須,來年會更青更長,很快蔓延原野。作者抓住這一特點,不說「斬不盡鋤不絕」,而寫作「野火燒不盡」,便造就一種壯烈的意境。野火燎原,烈焰可畏,瞬息間,大片枯草被燒得精光。而強調毀滅的力量,毀滅的痛苦,是為著強調再生的力量,再生的歡樂。烈火是能把野草連莖帶葉統統「燒盡」的,然而作者偏說它「燒不盡」,大有意味。因為烈火再猛,也無奈那深藏地底的根須,一旦春風化雨,野草的生命便會復蘇,以迅猛的長勢,重新鋪蓋大地,回答火的凌虐。看那「離離原上草」,不是綠色的勝利的旗幟么!「春風吹又生」,語言樸實有力,「又生」二字下語三分而含意十分。宋吳曾《能改齋漫錄》說此兩句「不若劉長卿‘春入燒痕青’語簡而意盡」,實未見得。
此二句不但寫出「原上草」的性格,而且寫出一種從烈火中再生的理想的典型,一句寫枯,一句寫榮,「燒不盡」與「吹又生」是何等唱嘆有味,對仗亦工致天然,故卓絕千古。而劉句命意雖似,而韻味不足,遠不如白句為人樂道。
如果說這兩句是承「古原草」而重在寫「草」,那么五、六句則繼續寫「古原草」而將重點落到「古原」,以引出「送別」題意,故是一轉。上一聯用流水對,妙在自然;而此聯為的對,妙在精工,頗覺變化有致。「遠芳」、「睛翠」都寫草,而比「原上草」意象更具體、生動。芳曰「遠」,古原上清香彌漫可嗅;翠曰「晴」,則綠草沐浴著陽光,秀色如見。「侵」、「接」二字繼「又生」,更寫出一種蔓延擴展之勢,再一次突出那生存競爭之強者野草的形象。「古道」、「荒城」則扣題面「古原」極切。雖然道古城荒,青草的滋生卻使古原恢復了青春。比較「亂蛬鳴古塹,殘日照荒臺」(僧古懷《原上秋草》)的秋原,該是如何生氣勃勃!
作者并非為寫「古原」而寫古原,同時又安排一個送別的典型環境:大地春回,芳草芊芊的古原景象如此迷人,而送別在這樣的背景上發生,該是多么令人惆悵,同時又是多么富于詩意呵。「王孫」二字借自楚辭成句,泛指行者。「王孫游兮不歸,春草生兮萋萋」說的是看見萋萋芳草而懷思行游未歸的人。而這里卻變其意而用之,寫的是看見萋萋芳草而增送別的愁情,似乎每一片草葉都飽含別情,那真是:「離恨恰如春草,更行更遠還生」(李煜《清平樂》)。這是多么意味深長的結尾啊!詩到此點明「送別」,結清題意,關合全篇,「古原」、「草」、「送別」打成一片,意境極渾成。
全詩措語自然流暢而又工整,雖是命題作詩,卻能融入深切的生活感受,故字字含真情,語語有余味,不但得體,而且別具一格,故能在「賦得體」中稱為絕唱。
(周嘯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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