偈頌一一二首（宋·釋清遠）

世尊拈花，迦葉微笑。
親切親切，省要省要。
眼目定動，料料掉掉。
為報先生，莫打之繞。

兩岸蘆花一葉舟，涼風深夜月如鉤。
絲綸千尺慵拋放，歸到家山即便休。

揮戈佛日不西流，照徹人間洞九幽。
從此安居無一事，休將玄妙掛心頭。

昨朝六月二十六，無角鐵牛生四足。
哮吼一聲人未知，撼動天關并地軸。
只履又西歸，唱罷胡家曲。
可憐末后太分明，無限清聲遍溪谷①。

棒喝齊施古佛宗，三玄三要絕狐蹤。
白云消散青山在，明月蘆花對蓼紅。

凈名居士在家人，不二門深入者親。
一缽上方香積飯，寥寥千古轉通津①。

一與山門作境致，見者頓超無學地。
二與后人作標榜，凡圣悟迷皆一樣。
若是叢林向上關，有人踏著喜無量。

少室無言語，曹溪有消息。
可憐門大開，而人不能入。
蒼龍得云雨，猛虎生羽翼。
但解自承當，何勞問知識。

總記不得，天花滿裓。
縱有千言，不如一默。

木伎機，石女兒。
三冬陽氣盛，六月降霜時。
有語非干舌，無言切要詞。
會我最后句，出世少人知。
午齋晨粥無馀事，箋茗爐香話道奇。

普光明殿在人間，凡圣交羅絕往還。
若向一塵親得見，毫光照處奉慈顏。

大眾盡皆云集，僧堂橫吞佛殿。
露柱倒掛燈籠，天高地厚，月白風清。
雨順風調，河清海晏。
饑則共君餐苦菜，渴則與子飲寒泉。
直饒天外雨花飛，爭似歸堂吃茶去。

臺山路上，過客全稀。
破灶堂前，感恩無地。
雪埋庭柏，冰鎖偃溪。
雖在南方火爐頭，不入他家齏甕里。

露柱多年出家，燈籠久已落發。
佛殿堅持禁戒，三門近得休歇。
大事本來平等無著，清涼滿月度盡草木，叢林一似陽和齊發①。

萬物咸新論故鄉，抬眸元是舊爺娘。
先春花發馨香遠，物外山河日月長①。

悟時此事元來易，迷后斯門實大難。
處處綠楊堪系馬，家家門口透長安。

三月初三二月二，不壞假名談大義。
眾生役役趁光陰，道流所以為虛棄。
二月念九三月一，摩訶般若波羅蜜。
假使多聞達古今，歷劫何曾異今日。

如來妙色身，真實難藏覆。
不掛本來衣，豈著娘生褲。
無憂樹下降生時，南北東西行七步。
行七步，度盡眾生無所度。

昨日如來垂法雨，今朝法雨洗如來。
了然一味無差別，云外青山朵朵開。
欲報如來深恩，殿上重新浴過①。

龍門結夏勝諸方，大地山河為舉揚。
若向九旬參得透，更無佛法可商量。

了知一，萬事畢，釋迦彌勒欣今日。
但得心安是處安，無災無難無今昔。
要知佛法根源，記取五月初一。

入得龍門事事奇，聞聲見色不思議。
山青水綠緣何事，盡是諸人力使之。

先師當年末后句，與人皮下挑出刺。
譬如六月日中冰，銷镕處處皆相似。
后來聽響各流傳，更加一二與三四。
個中孰是無耳人，明見去來不生死①。

世人盡道路行難，本分真金入火看。
煉去煉來金體凈，一槌打作玉欄干。

一竿一笠一蓑衣，急水灘頭下釣絲。
鉤上錦鱗容易得，蘆花深處月明歸①。

打動龍門鼓，喚起鐵馂餡。
請君一咬破，山僧豈相賺。
先師曾得力，滋味今不減。
若也不柰何，好個鐵馂餡。

親從家里來，家中何所有。
持此一片石，廣大堅且久。
靈山曾獻佛，帝釋聊舉手。
心中出何物，安樂并長壽①。

圓明了知，不由心念。
抵死要道，墮坑落塹。

容顏甚奇妙，光明照十方。
我適曾供養，今復還親覲①。

擬思量，何劫悟。
不思量，終莽鹵。
欲思不思踏破時，萬里無云常顯露。
常顯露，妙用恒沙非旦暮。

來來去去去來時，去去來來離覺知。
了得去來無掛礙，方知塵劫不思議。

遍界不藏全體露，絲毫有見事還差。
會中誰是先陀客，不動纖塵便到家。

獨自坐方信，西來有達磨。
獨自行不用，紅蓮足下生。
獨自語分明，向誰誰肯許。
獨自參剎剎，塵塵示指南。
相逢相問窮端的，莫道山僧解放憨。

昔人已乘白云去，此地空馀綠水流。
綠水一去不復返，白云千載空悠悠。
湖南舊說老楊岐，失卻金毛師子兒。
江南江北無覓處，龍門今日順風吹。
順風吹，啰啰哩，水急風高下釣磯（端師翁忌辰）。

鳥從空里飛，人向心中住。
人死心宛然，鳥沒空何預。
人生一過鳥，此心實可據。
但自了其心，無勞問來去。

龍門別無奇妙，剛謂單傳心要。
豈惟淺水無魚，撥剔全無孔竅。
二時展缽開單，逐日屙屎送尿。
萬事與人一般，子細看來好笑。

會既少，舉尤難，叢林雖有日凋殘。
若欲明斯旨，應須離念看。
一人如領解，大眾盡心安。

貍奴白牯念摩訶，貓兒狗子長相見。
諸禪客，薦不薦。
若言自性本圓明，大似捫空追閃電。

不動龍門內，行參古佛機。
親逢渠面目，肯話自容儀。
凡圣心平等，高低路坦夷。
丹霞燒木佛，院主落須眉。

正當恁么時，歷劫不曾迷。
步步超三界，歸家頓絕疑。

幾回生，幾回死，生死悠悠無定止。
自從頓悟了無生，于諸榮辱何憂喜。

五色燈光眚所成，但除其眚莫除塵。
若言本眼何曾眚，乃是臨河渴死人。

劫火威音前，雖有一壺天。
御樓看射獵，不是刈茅田。

臘月扇子功勛絕，浩浩涼風動寥泬。
豈止炎蒸六月天，暫時與君解煩熱。

泡幻同無礙，如何不了悟。
眼里瞳人吹叫子，達法在其中。
非今亦非古，六只骰子滿盆紅。

諸人未到龍門山，將道龍門在世間。
既到龍門心自在，杉松拂拂水潺潺。

龍門三月半，大鼓聲聲喚。
喚得一時來，特地生迷亂。

收得本名度牒，踏遍自己山川。
聞有龍門長老，走來學道參禪。
恁么惺惺漢子，如何立地瞌眠。
忽然睡醒眼開，元來天生自然。

思無思思，萬邪一正。
不識玄旨，徒勞念靜。

作無作作，貫色通聲。
水中鹽味，不見其形。

言無言言，不費唇舌。
未說之法，林中之葉。

龍門潦倒，告報諸人。
既然如是，何故因循。

一葉飄瓢水上歸，姑蘇春色照巖扉。
坐禪片石重來看，卻笑山云拂蘚衣。

杜順文殊事可知，定光如來老大隋。
張三李四何王趙，問你渠今是阿誰。
廛市賣魚忘進趣，案頭分肉露全機。
男兒鎖子黃金骨，苦痛無明墮污泥。

登龍門下無凡客，不假風雷自有奇。
三月進修從此始，經行宴坐可思議。

十方世界龍門寺，大地山河是學徒。
隨順眾緣成解脫，算來全不費工夫。

豈可喚鐘作甕，終不指鹿為馬。
善人難犯，水銀無假。
冷地忽然覷破，管取一時放下。

龍門若為作端午，打動眾人涂毒鼓。
髑髏破后遣誰聞，鑒覺盡時敢言普。
是謂南山鱉鼻蛇，好個大雄白額虎。
可憐開眼覓眼人，嚇日光中尋入路。

飄飄飖飖楊柳花，紅紅赤赤遠天霞。
屈屈曲曲龍門路，僻僻靜靜野僧家。
尚不心頭懷勝解，誰能劫外算河沙。
休糧方子齋兼粥，任運還鄉苦澀茶。

七七四十九，面南看北斗。
死去與生來，泥牛大哮吼。

骨還父，肉還母。
何者是身，分明聽取。
山河國土現全軀，十方世界在里許。
萬劫千生絕去來，山僧此說非言語。

總別同異兼成壞，祇是山僧與眾人。
高廣須彌入芥子，無邊剎海在微塵。
晝復夜，秋復春，境寂心融事事真。
七寶大車既如此，去來語默莫因循。

■②■①鳥，守空池。
魚從腳下過，■④■③總不知。

趙州不見南泉，山僧不識五祖。
甜瓜徹蒂自甜，苦瓠連根自苦①。

尊者憍陳如，九旬最親切。
老少幸相依，上下皆歡悅。
瞻聽離聞見，承覽亦超絕。
四海五湖人，勿謂真機泄。

開一片田，密密綿綿。
兩頓粥飯，其道自辦。
山僧一夏，與諸人相見。
自是諸人不薦，若或薦成一片。
是什么一片，看取當門箭①。

一漏逗，二漏逗，三漏逗，用意攙前先在后。
莫于佛祖結冤親，好看衣珠常離垢。
家中人，斗頭走，淮南笑殺龍門叟。
有人若會笑因由，眼似銅鈴大如斗。

木平山里人，貌古言復少。
相看陌路同，論心秋月皎。
壞衲線非蠶，助歌聲有鳥。
城郭今日來，一漚曾已曉。

一漚未發時，寶蓋向空垂。
瑞色飄飄起，香風拂拂吹。
何勞輕舉拂，不假略揚眉。
五百曾親獻，如來印可之。

百丈說大義，辛勤事可知。
龍門無道理，大眾絕狐疑。
帝力乾坤重，君恩雨露垂。
有人相借問，云外略揚眉。

鼓聲才動，法義已周。
大眾上來，尋光而至。
山野高提祖印，諸人共息狐疑。
直須倒岳傾湫，切莫尋枝摘葉。

南閻浮提人，就中多鬧亂。
無想四禪天，根性最遲緩。
遲速不同倫，染凈難回換。
兩個五伯文，元來是一貫。
貫貫，啞子拍手高聲喚，聾人聽得佯不管。
天明日出是夜半，智者大師譚止觀。

死心心已死，心死死由生。
拗折黃龍角，翻身臥地行①。

虛名虛相，谷音鑒像。
棄而不修，豈明幻妄。
少不努力，老矣惆悵。
靜以思之，隨機稱量。

一葉落，天下春。
無路尋思笑殺人。
下是天，上是地，此言不入時流意。
南作北，東作西，動而止，喜而悲。
蛇頭蝎尾一試之，猛虎口里活雀兒。

眉毛眼睫最相親，鼻孔唇皮作近鄰。
至近因何不相見，都緣一體是全身。

昔開正續銘，今示真歸告。
一路涅槃門，行說皆親到。
明然臨濟燈，妙唱黃龍道。
空海久澄虛，云濤方浩浩①。

西瞿耶尼打鼓，南瞻部州上堂。
大眾十方齊至，等閒野客稱揚。
此聲遍滿十方，照破聞見色香。
堪笑釋迦老子，等閒動地放光。

何處求通達，疑根自不凡。
頓明心即佛，徒覺海非咸。
善財樓閣路，日進丹霄步。
凡夫云未然，我道常披露。

慮而解，思而知，孤燈難并太陽輝。
不是心，不是佛，為君掃蕩精靈窟。
摩天鷂子入云飛，千里萬里祇一突。

不起疏慵不進修，實無言說實無求。
奪饑人口中之食，驅耕者手里之牛。
真快活，百無憂。
自是不歸歸便得，五湖風流拍天流。

若論佛，祇是當人更無物。
若論頂，晝夜舒光照前境。
若論心，看時無相用時深。
若論經，解語能言不是聲。
若論齋，所為所作盡和諧。
若論愿，猶如身在龍門院。
若論了，無慮無疑心皎皎。
心皎皎，增添福壽災殃少。
論量功德廣難思，須彌未大滄溟小（釋七字咒）。

一二三四五六七，諷誦受持皆秘密。
如人親入寶山中，一切珍奇從此出①。

道可學耶實不可學，心可悟耶實不可悟。
不學不悟，真機全露。
明月娑婆，浮生旦暮。
眼若不睡諸夢除，古今出入無門戶。

山僧略升此座，大眾永息狐疑。
各各金毛師子，去來哮吼全威。
臨濟高聲連喝，德山拈棒痛槌。
縱有一言半句，終不別作路歧。

出門便是草，閑殺龍門老。
北去禮文殊，南來登五老。
鬢發已蒼浪，言歸恨不早。
獨立秋風前，相思望江島。
好，好，不用更尋討。

什么物，恁么來，休將明鏡掛高臺。
什么物，恁么去，分明不用當頭舉。
舉得分明得更難，澄潭不許蒼龍盤。
便恁會，太無端，華藏毗盧世界寬。

釋迦世尊已成正覺，彌勒大士當來下生。
老盧持過嶺南，達磨攜來東土。
各謂度生已畢，我愿云周如何。
六道四生猶在，土石諸山未殞。
凈妙國土不逢，為是愿力未充。
為是業果難盡，為復別有道理。
若不同床睡，焉知被底穿。

空生不解巖中坐，春暖桃花樹樹紅。
漏泄天機無覓處，都緣露柱掛燈籠。
燈籠燈籠，卻有古風。
露柱露柱，善解提舉。
一旦師姑是女兒，大悟堂中吃茶去。

心是根，法是塵，兩種猶如鏡上痕。
痕垢盡時光始現，心法雙亡性即真。
根塵既謝，鏡光現前。
心法雙亡，如何則是。
赤身無妄想，眼聞耳見離攀緣。

迎日出門去，已覺披煙霧。
冒月望山歸，重露濕禪衣。
心悄悄，步遲遲。
無孔笛，再三吹。
哩哩邏，邏邏哩。
游子乍聞征袖濕，佳人猶唱翠眉低。
君更聽，莫狐疑。

海門山，長安道，茫茫煙水連芳草。
樓頭客，馬上郎，一聽落梅悲故鄉。
春風過眼花飛盡，蝴蝶翩翩過短墻。
君更聽，是何章①。

帝力丘山重，君恩宇宙寬。
不才何以報，處處得心安①。

褒禪乍住太乾枯，月白風清入畫圖。
人間縱有千般樂，不及今朝事事無。

云中石塔摩星斗，定明禪師大張口。
是你之言若解參，不必腰包天下走。
鳥對初陽自在啼，犬逢生漢連聲吼。

祇知今日明朝，不覺今朝明日。
事事一似安排，箭箭自然中的。
甜者甜于黃連，苦者苦過白蜜。
吃得者般滋味，不妨邏邏哩哩。

天得一，斗牛女虛危室畢。
地得一，草木山河并土石。
君得一，上下四維無等匹。
萬象森羅影現中，一顆圓明光的歷。
有歡榮，有愁戚。
或冤親，或順逆。
富且貴，貧且乞。
萬樣千般誰運為，空谷之聲隨應出。
鴛鴦繡了任君看，不露金針太綿密。
褒禪奉勸各回頭，莫待臨行卻啾唧。
識取摩訶般若光，萬古悠悠是今日。

東西南北四方人，地闊天遙最是親。
衡岳天臺連魏闕，輕輕彈指不勞神。

定明妙應禪師，說法如云如雨。
不是時人不聞，又非不善其語。
如斯一味靈通，過了幾多寒暑。
縱逢敗種焦芽，方便一時救取①。

雨從何來，不須尋討。
遍滿虛空，拔濟枯槁。
定明妙應靈通，知府舍人臺造。
真個是為雨為霖，莫不為忻為好①。

抵死要行云水腳，剛然求悟本來心。
為蛇畫足勞筋骨，辜負青山綠水深。

一去一來松上鶴，半開半合嶺頭云。
支筇獨立千峰外，唯把南山祝圣君①。

君命重宣降薜蘿，不容靜處薩婆訶。
襕衫席帽寒酸甚，又向人前唱哩啰。
去年梅，今歲柳，顏色馨香依舊。
人漸老，水長流，無心道合頭①。

盡力放不下，著力擔不起。
將謂一物無，元是自家底。
見得自家底，心中大歡喜。
自茲家業興，一舉九萬里。

未達境惟心，起種種分別。
達境唯心已，分別即不生。
分別既不生，便舍外塵相。

放得下，好脫灑。
放不下，牛拽杷。
堪笑諸方老古錐，打鼓說禪無尾把。
無尾把，不驚怕。
不驚怕，可嗟訝。
解踏毗盧頂上行，不言亦自傳天下。

歸根得旨復何論，洞口秦人半掩門。
花落已隨流水遠，空留羃羃野云屯①。

玄沙白紙費封題，一聽雷音萬仞低。
慰釋私懷已無量，那堪更唱邏羅哩①。

一手不獨拍，兩手鳴摑摑。
舉意超情念，相看同路陌。
摩云鐘阜高，遍界烏輪赫。
妙機速雷電，神珠不在額。
珍重人天大導師，衲僧一見喪魂魄，何也誰敢正眼覷著①。

暫下蓮峰輕屈指，光陰倏爾又三年。
雖然不隔絲毫許，爭似躬親到座前①。

一二三，無言童子口喃喃。
三二一，上下四維無等匹。
衲僧活計絕絲毫，萬古徽猷是今日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