偈頌七十八首（宋·釋正覺）

易外家風未兆時，三更黑馬上烏雞。
而今撥轉機輪也，剎剎塵塵更是誰。

同聲相應，同氣相求。
同風千里，不隔絲頭。
脫盡情塵消息在，蘆花江上月明秋。

山云冉冉，江水茫茫。
正不居位，偏不涉傍。
顯而不露，隱而彌彰。
猿啼古木音聲急，鶴宿枯松夢寐長。

朔風作寒色，愛日流恩光。
處處相逢遇，明明不覆藏。
山河無隔越，草木盡敷揚。
剎說眾生說，毗盧舌廣長。

十五日已前，有口說不得。
十五日已后，無心卻自然。
正當十五日，云籠無縫襖，花笑不萌枝。

一亙清虛夜正央，桂宮老兔冷噴霜。
混融明暗無分處，誰辨個中偏正方。

明明百草頭，明明祖師意。
于佗未嘗一，于我未嘗異。

丙丁童子來求火，南海波斯鼻孔大。
狤獠舌頭會者難，直下而今照得破。
照得破，沒功過。
知你被底穿，曾與同床臥。
廉纖脫盡舊時疑，杯影蛇弦留再坐。

心不自心始是心，眼不見眼始是眼。
堂堂無影跡，歷歷絕思惟。
明滿環中，兔懷夜月。
翠橫海上，犀暈秋山。
直須及盡玄微，始解承當底事。

一不是，二不成。
介然獨立，法爾雙行。
柳線漸搖風力嫩，草針齊上燒痕青。
一點靈光普天地，更嫌何處不分明。
閒里摸著鼻孔，忙時換卻眼睛。

半夜誰傳無盡燈，黃梅席上許盧能。
虛明自照非心力，分付叢林了事僧。

習習春風，絲絲春雨。
一等沾濡，十方周普。
甘草得之甜，黃連得之苦。
天意發叢林，檐聲鬧窗戶。
古德嘗云己不迷，等閑教壞人男女。

法界無塵心月圓，本光還照未萌前。
而今直下分明去，猶較南泉二十年。

心不能緣，口不能議。
直須退步荷擔，切忌當頭觸諱。
風月寒清古渡頭，夜船撥轉琉璃地。

青山白云父，白云青山兒。
白云終日倚，青山總不知。

當生不生，借光現三十六應。
當滅不滅，忘照攝千百億身。
祇如絕去，來無動靜。

云斂長空風日和，太平樵牧共高歌。
衲僧飯飽無佗事，密密機前弄玉梭。

誰將活眼窺空劫，我道宗枝染浩春。
頭角崢嶸藏不得，青原門下有祥麟。

寥寥無異轍，密密去玄功。
月轉蘆花岸，水秋吞太空。
欲識誕生王子父，鶴騰霄漢出銀籠。

百骸俱潰散，一物鎮長靈。
白云功盡青山秀，青山路轉白云迎。
不曾死，不曾生。
金繩拽轉泥牛鼻，半夜驅來海上耕。

一言盡十方，萬卷該不得。
一步周八弦，駟馬追不及。

性覺妙明，本覺明妙。
與太虛等量，與物情同道。
應色應聲，隨聽隨眺。
入三世而非去來，混萬緣而無正倒。
云日低時字雁橫，夜蟾落處孤猿叫。

云在青天水在瓶，幾人錯認定盤星。
藥山八字轟開也，恰到而今話大行。

寒灰發焰舊家風，恰恰當人受用中。
片雪飛來爐上盡，通身無像不同功。

佛病法病，佛藥法藥。
本色衲僧，俱不染著。
遇飯開口，要行移腳。
自是現成，誰能造作。
言滿天下無口過，行滿天下無怨惡。

衲僧祇么是家風，隱顯磨礱入混融。
歸子返擲全歸火，羚羊掛角不同功。

藏身須要無蹤跡，碧眼胡僧難辨白。
沒蹤跡處莫藏身，門門廓達了諸塵。
獨來將謂無儔侶，鬧里忽然逢故人。
柳線含金猶畏冷，梅花破雪已成春。
阿儂千眼通身是，善應無方處處真。

一點環中照極微，智無功處卻存知。
緣思凈盡無馀事，半夜星河斗柄垂。

脫去還如鳥出籠，水云將與舊來同。
依俙似曲才堪聽，又被風吹別調中。

不可以色見，不可以聲求。
風定花猶落，鳥啼山更幽。
四衢明自曉，六戶冷如秋。
再坐不疑處，杯中弓影浮。

一雨一晴，底事分明。
六塵昏擾，世界崢嶸。
一心虛泊，萬法齊平。
出得氣是你鼻孔，覷得破是你眼睛。
有緣不是余朋友，無用雙眉卻弟兄。

即日貴人，舊家富漢。
兄弟相成，尊賓互換。
突曉途中眼不開，夜明簾外機旋轉。
騎牛戴帽異中來，百煉真金色不變①。

心月孤圓，義天洞曉。
照中之虛，虛中之照。
不萌枝上鳥初惺，無影樹頭春不老。
垢衣權掛類中來，出門信手拈來草。

掣鼓奪旗，往往光影里走作。
停機息杼，往往死水里浸卻。
衲僧家，穩下腳。
沒窠臼，莫棲泊。
月樹不啼猿，云巢無宿鶴。
玄微及盡類難齊，千手大悲難摸索①。

大雄父子許雍容，消息傳通到劫空。
寒臥老蟾呼不覺，扶疏丹桂月朦朧。

云從龍，風從虎。
雪峰輥毬，禾山打鼓。
意不立玄，機不停午。
恰恰相當用不窮，道吾覷破樂神舞①。

去時踏雪似來時，來去途中一色迷。
妙得轉身賓是主，宗家正令付全提。

去時不出戶，來時不入門。
清癯山有骨，閑澹云無根。
歸家奉祖禰，了事還兒孫。
云水通方士，相期報佛恩。

內若不動，外必不亂，個是叢林知有漢。
而今識得不為冤，自家兵馬何須戰。
心因不生境緣斷，體若虛空勿崖岸。
霜天皎月上中峰，一段光明洗癡暗。

衲僧須瀝髑髏乾，透出威音世外看。
歲月不能遷變處，個人肯共你同盤。

五九四十五，春風吹斷前山雨。
行云歸去復何心，轉背飄然無覓處。
無覓處，知不知，坐斷十方還是誰。
東弗于代郁單越，西瞿耶尼閻浮提。

聲色見聞鬧浩浩，怡似兒時斗百草。
兩家拈出一般般，相對無言點頭笑。

碧琉璃色水澄清，紫磨金光身瑩明。
洗凈方知不受垢，釋迦老子此時生。

尊貴位中尊貴身，綿綿不斷轉金輪。
剎塵壽量無窮已，個是乾坤舊主人。

五月半，農忙亂，插田心是秋成飯。
卻道禾熟不臨場，祇么任從風雨爛。
禪和子，一身了。
一身兩眼對兩眼，個中絲發初無間。
老狐涎盡復何疑，再坐盤中弓落盞。

衲僧去就水云姿，偶墮夤緣出應時。
今日又歸林壑去，得便宜了得便宜①。

祇解恁么去，沙禽夜宿滄洲樹。
不解恁么來，石筍穿開古路苔。
莫道鯤鯨無羽翼，今日親從鳥道回①。

淅淅西風斂氣浮，遠天野水一般秋。
衲僧歇到茲時節，坐照寒光湛不流①。

日照晝，月照夜。
天清而高，地厚而下。
不我處者大功，不可逃者至化。
舉起鎮州羅卜，酬卻廬陵米價。
阿嚕勒繼薩婆訶，佳作人可知禮也。

祇個是家風，明明入混融。
江光蘆映月，夜色水吞空。
攃手懸崖下，分身萬像中。
回涂登鳥道，恰恰是神通。

南畝黃云禾弄穟，中洲白雪葦成花。
歸舟恰向其閒過，一棹清風夜到家。

空劫有真宗，聲前問己躬。
赤窮新活計，清白舊家風。
的的三乘外，寥寥一印中。
卻來行異類，萬派自朝東。

道綿綿兮用也不勤，道綿綿兮寂也不滅。
二乘困墮于空無，眾生執迷于分別。
菩薩區區于進修，諸佛嘮嘮于演說。
一句子妙出三乘，一念閒功超萬劫。
水月茫茫兮舟棹閑，雪云冉冉兮路岐絕。
明明靈靈兮唯己自知，大辯若訥兮大巧若拙。

恰恰無綾縫，明明不覆藏。
鷲嶺豈傳迦葉，少林那付神光。
現成處處合頭句，具足人人知見香。
虛空說法森羅聽，不掛唇皮解舉揚。

玉線金針相續難，劫壺空處妙投關。
香林煙暖風排雪，月窟冰寒影轉山。
里許借功方得活，那時退位不知閑。
宗家密密綿綿事，布施多人莫要慳。

直下無窠窟，不用求奇特。
皓玉本無瑕，雕文喪君德①。

本來田地無涯岸，極目寒光成一片。
消息平沈佛也迷，機輪轉側誰能辨。
雪山山下擁蓑人，白牛一掣芒繩斷。

靈苗發種，覺樹敷春。
冷湫湫處卻要溫和，乾爆爆時還須津潤。

借婆裙子拜婆年，買盡風光不著錢。
劈面來時莫回避，個人里許有生緣。

同中有異，功亡就位。
異中有同，在位借功。
一步密移玄路轉，全身放下劫壺空。
隱隱密密，玲玲瓏瓏。
記取深云須變豹，自然死水不藏龍。

麟龍不為瑞，珠璧不為貴。
衲僧眼豁開，徹見生死蒂。
生死蒂，第一義。
諸佛心，祖師鼻。
少林傳燈，靈山授記。
隨高隨下，何此何彼。
假諸因緣，神通游戲。
有時五教三乘，有時三德六味。
有時屋里主財，有時門頭了事。
處處清白家風，人人見成活計。

一二三四五，禾山打鼓金牛舞。
劈面來時著眼看，全身放下休回互。

活計如今付舊人，版頭疏久又還親。
星河月與長江混，渺渺清光一色勻。
底時節，落功勛。
臥穩須知卻轉身，轉得了來相識么，寒窮面觜黑皴皴。

萬物自有功，當言用極處。
事存函蓋合，理應箭鋒柱。

何須更舉揚，全體露堂堂。
濕暑時時雨，薰風陣陣香。
秧針初透水痕淺，蒲刀欲剪柳絲長。
雙六盤中休喝彩，分明觸事恰相當。

一塵具無量剎土，一念超無量劫數。
一身現無量眾生，一體合無量諸佛。

吾家種草古今難，針鼻才分度線端。
混處相期君把手，到時不與汝同盤。
卻來大用縱橫是，向去全功轉側看。
底事要憑師印可，輪回生死不相干。

寒巖異草，坐著成功。
明月白云，步時分影。
幽洞不拘關鎖意，縱橫那涉兩頭人①。

云無心而自閑，天無際而能寬。
道無像而普應，神無慮而常安。
隨之也不見去吊，迎之也不見來端。
一藏教祇成贊嘆，三世佛止可傍觀。
燭曉堂虛，織婦轉機梭路細。
水明夜靜，漁老擁蓑船月寒。

芝麻壓得油，粳米炊得飯，還我叢林飽參漢。
衲僧履道貴平懷，何必臨機爭轉換。
活計自然，家風成現。
順水便風，歸舟到岸。
寒山拾得笑呵呵，此心分付知音辨①。

浪爪拿舟雪濺空，十年胸際著慈風。
如今堂上時相見，分付飲茶談笑中。

髑髏前有本來靈，照徹毗盧頂平。
玉馬過關方半夜，木雞喚月恰三更。
寥寥跡絕全功轉，歷歷光生借位明。
卻著弊衣垂化手，合同船子順流行。

一盤黑白互交羅，生殺其中細琢磨。
樵人疑著當頭著，不覺腰閒爛斧柯。

生滅心盡是寂滅，露柱懷胎底時節。
寂滅心起是生滅，石女生兒解言說。
用時萬象不盈馀，休處一真無空缺。
藤枯樹倒笑呵呵，依舊清風與明月。

不是男，不是女。
不是神，不是鬼。
不是佛，不是物。
祇知白云無心，誰辨青山在目。
夜明識取斷蛇珠，潭寒退下蒼龍骨。
等閑掣斷紫絲絳，天上人間收不得。
收不得，底事從來沒窠窟。

趙州四門長開，不礙諸方往來。
十字街頭人大叫，平鋪買賣沒相猜。

本源無風波，真界絕涯畛。
木人步月歸，轉側功勛盡。

地水火風休假藉，一切不留還脫灑。
家風廓落等虛空，田地虛明非晝夜。
鳥道須知舉足難，玄機不許絲頭掛。
同中有異異中同，徹底渾淪無縫罅。

趙州道有，趙州道無。
狗子佛性，天下分疏。
面赤不如語直，心真莫怪言粗。
七百甲子老禪伯，驢糞逢人換眼珠①。

一亙清虛衲子家，十方三世個生涯。
光明照夜觸髏眼，消息含春枯木花。
曉色依依云冉冉，天容淡淡月斜斜。
母陀羅臂通身是，今日逢場廣攃沙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