偈頌八十七首（宋·釋慧開）

父子不傳，百無一有。
狹路相逢，推門落臼①。

禮拜即是，不禮即是。
黃面瞿曇，在我腳底①。

山圍仙壟，水繞佳城。
言中有響，句下分明①。

一著高一著，一步闊一步。
撥轉上頭關，乾坤全體露①。

昔年曾向山中去，千手大悲攔不住。
今朝又向山中來，優曇華向半天開。

茅庵草舍住山深，無奈檀那錯訪尋。
了卻先師未了底，惡聲從此滿叢林。

樹凋葉落，體露金風。
更問如何，眼瞎耳聾①。

靜中消息鬧中觀，鬧中消息靜中看。
靜鬧掀翻行正令，倚天長劍逼人寒①。

鬧市門頭，有一句子。
擺手出漳江，全身在里許①。

稽首老瞿曇，擔頭入鬧藍。
炷香三拜了，天上與人間①。

靈從何來，圣從何起。
五通六通，不是不是。
今日天寧，如何指示，齊之以禮①。

鬧市紅塵，入廛垂手。
才涉思惟，劈脊便摟①。

夫子眼睛，瞿曇巴鼻。
不是四六文章，亦非仁義禮智，普請大家齊側耳①。

平沈大地，高出虛空。
釋迦彌勒，齊立下風①。

眼如鼻孔口如槌，業識忙忙喚不回。
南浦西山耕未遍，披毛戴角又重來①。

靈山話月，曹溪指月，寒山比月。
從上佛祖，納盡杠闕①。

地黑天昏見得親，肯隨光影弄精魂。
老僧拳下死中活，佛與眾生一口吞。

休分廛市與山間，靜鬧閑忙著眼看。
靜鬧二途俱泯絕，如珠轆轆走金盤①。

一鏃破三關，坐斷江西路。
佛祖到頭俱罔措，至竟全憑這一步①。

殿里底是什么，千百化身無處討。
禮拜燒香，不勘自破①。

狀元筆下鼓風雷，未放游鱗久曝腮。
激起硯池些子水，洗光幕阜翠崔嵬①。

遇緣即宗云從龍，隨處作主風從虎，大地撮來無寸土。
倒岳傾湫，興云致雨①。

釋迦頂一機，達磨單傳一著。
崇恩不惜眉毛，只作一句道卻。

今朝十月念五，黃龍有一轉語。
分明更不囊藏，直截當陽為舉。
叻，甜瓜徹蒂甜，苦瓠連根苦。

湘南潭北影團團，面面檐楹風雨寒。
突出虛空無縫罅，從教千古與人看①。

五日一番，赴個程限。
有道可談，有法可演。
不顧碎身如微塵，只要瞎卻眾生眼①。

日月循環成底事，衲僧切忌眼麻迷。
直饒透徹威音外，也落儂家第二機。
急薦取，莫遲疑。
坐看東君行正令，大鵬一舉到天池。

獨弄單提向上機，機前薦得早遲疑。
相逢覿面憑誰委，父子雖親各不知①。

格外一機，萬靈莫測。
向上一著，千眼難窺。
青山白云父，白云青山兒。
春風二三月，桃李自成蹊，笑殺靈云道不疑①。

掀翻大地，打破虛空。
口吞佛祖，凌蔑宗風。
莫笑黃龍無伎倆，熨斗煎茶銚不同。

參禪莫滯靜工夫，鬧處相逢在半途。
靜鬧兩關俱不涉，趙州東壁掛葫蘆。

目前無法，意在目前。
目前薦得，正好吃拳。

天下法窟叢林，四月初一結制。
無門逐惡隨邪，要效死心舊例，普請諸人腦門著地①。

兜率未離塵滿面，王宮才降垢通身。
兒孫縱有滄浪水，洗到驢年也不清①。

儂家沒興眼無筋，錯中南方蠱毒深。
一掬肝腸俱裂破，年年此日痛傷心①。

瞿曇遺下葛藤窠，翻覆看來脫處多。
不是兒孫重檢點，古今爭得絕誵訛①。

參禪要真實，直造無疑地。
聞非未必非，說是未必是。
黃龍設三關，曹洞列五位。
坐斷主人公，且不落第二。

循規守短，無繩自縛。
縱橫無礙，外道魔軍。
存心澄寂，默照邪禪。
恣意忘緣，解脫深坑。
惺惺不昧，帶鎖擔枷。
思善思惡，地獄天堂。
佛見法見，二鐵圍山。
念起即覺，弄精魂漢。
兀然習定，鬼家活計。
進則迷理，退則乖宗。
不進不退，有氣死人①。

烈焰亙天，洪濤輥底。
眨上眉毛，劍去久矣①。

春山疊亂青，春水漾虛碧。
春光漏泄盡，誰識春消息。
多年枯木再抽枝，撼動春風生八極①。

撥轉玄關，一彈指頃。
看看平地起風云，門近洪崖千尺井①。

死心室內，移身移步。
日日香燈，朝朝話墮。
稽首齊安王，鐵蛇橫大道①。

春山疊亂青，春水漾虛碧。
寥寥天地間，滿眼皆相識①。

三月清明節禁煙，桃華帶雨倍鮮妍。
皆言當日靈云悟，笑破禪和口半邊①。

今朝三月初十，擊鼓禪徒畢集。
欲知時節因緣，雨落階頭便濕。
會即各自歸堂，不會何勞久立。

翠巖絕崄巇，元不涉階梯。
去來無窒礙，彼此更何疑。
珍重洪源湖海眾，個中不隔一毫釐①。

無門為法門，三關何用立。
熟處既難忘，又從這里入①。

靈山一會，泥團土塊。
問訊燒香，和贓捉敗①。

熱喝粗拳，佛來也打。
臨濟德山，一時擒下①。

不是護身符，亦非斷貫索。
直饒鼻孔遼天，也被這個穿卻。
無門老漢還免得么，卻請維那下個注腳①。

贊嘆無門，也是這個。
罵詈無門，也是這個。
文彩未彰誰辨得，卻煩首座通消息①。

不動腳頭，青云獨步。
個是尋常行履處，須知更有通霄路①。

掣斷繩頭欲自由，那知定業未容休。
再償拽杷拖犁債，鼓得西江水逆流。

八兩還他是半斤，陳年桃核舊時仁。
大家出手共提掇，行看叢林氣象新①。

黃龍結制沒規繩，超過諸方半月程。
莫怪七顛并八倒，大家日午打三更①。

薰風自南來，殿閣生微涼。
百年渾似醉，三萬六千場。
休擬議，莫思量。
錦鱗一躍化龍去，無限癡人戽夜塘。

歸來一月馀日，內外人事已畢。
恣意飽飯噇眠，說甚金圈栗棘。
分明告報諸禪，直下便須委悉。
更若擬議躊躇，照顧腦門霹靂。

六月炎炎如火聚，寂然不動于中住。
炎炎火聚卻清涼，清涼卻是炎炎處。
等閑坐斷兩頭關，撞墻撞壁通霄路①。

石跟常有千年潤，海眼曾無一日乾。
天下蒼生待霖雨，不知龍向此間蟠。
霹靂一聲頭角露，傾湫倒岳鼓波瀾①。

圖列千山開畫嶂，帶圍一水繞蓬瀛。
腳頭未舉已先入，不用門前彈指聲①。

動弦別曲，葉落知秋。
禾山打鼓，雪峰輥毬。
睦州擔板，投子提油。
趙州狗子，溈山牯牛。
青原垂足，俱胝指頭。
一隊破落戶，各自逞風流。

布袋頭開今日始，滿目江山秋色里。
驀然踏斷草鞋跟，元來卻是自家底①。

信腳行去絕埃塵，信手拈來用得親。
信口道出驚天地，信心悟入獨超群。

陰極陽生，日添一線。
獨有山僧拄杖子，不屬陰陽遷變①。

昨日去年去，今朝今歲來。
去年去不去，今歲來不來①。

現種種形，說種種法。
形法皆非，假名菩薩。
更于諸相覓圓通，當人正眼俱戳瞎①。

咄這乾屎橛，生來太妖孽。
堪笑老云門，一棒打不殺①。

衲僧今日路頭通，拄杖生云興已濃。
要探江湖深與淺，前途更有妙高峰。

開爐半月，火種全無。
冷灰豆爆，驚動江湖①。

燕國當年植福田，身如水月印三千。
渠無生死歸何處，春早梅華放曉煙①。

是圣是凡，過這邊立。
擬議不來，青天霹靂①。

摧邪顯正，一印印定。
盡大地人，諦聽諦聽①。

遇家里人，說家里事。
一句無私，龍翔鳳翥①。

諸方浩浩，舉古明今。
送人上樹，不是好心①。

銅沙鑼里滿盛油，故國山河在眼頭。
試向鳳凰臺上望，長江無日不東流①。

老來無日不思閑，深隱西湖第一山。
無奈退庵賢制置，遠移公帖入松關。

天陰性地昏，日出心光耀。
拄杖笑呵呵，禪床也跳。
管甚歲馀閏，一任月大小。
淈幾春秋，用處非常峭。
可憐五十三知識，未曾夢見頂門竅。

靈山大法王，末運希所遇。
聲名遍天下，乾坤恣獨步。
草鞋掛龍床，三宣渾不顧。
凌滅曹源生，訓徒參活句。
宗門個樣師，熟不生戀慕。
天庭重降敕黃來，凌霄峰頂施甘露（謝癡絕和尚）。

威鎮戎夷，掃清魔孽。
群靈歸敬，忠心如鐵。
破蔡滅金，守黃剿賊。
雪百年二帝難雪之恥，成中興四將未成之業①。

三教圣人，同歸一理。
理長則行，理短則止。
虛空無心，墻壁有耳。
不涉言詮，單提直指。
口縫才開，不是不是。

山前麥熟已如云，覿面當機為指陳。
驀地一番梅雨過，青山洗出畫圖新①。

元正啟祚，萬物咸新。
衲僧拄杖黑■①皴，不屬陰陽別是春②。

出洞昂頭角，回山露尾巴。
恩承饒舌力，累我受波查。

針芥相投，體用俱全。
衲僧門下，十萬八千①。

名高不用鐫頑石，路上行人口是碑。
大宋正傳天子令，直教諸國豎降旗①。

普賢行愿等三千，正是清明首夏天。
要見大人真境界，月明常照御樓前①。

爛柴頭，火一團。
急著眼，莫顢頇，星在秤兮不在盤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