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輪臺歌奉送封大夫出師西征(唐·岑參)

詩詞詩句古文賞析

輪臺歌奉送封大夫出師西征(唐·岑參)  
輪臺城頭夜吹角,輪臺城北旄頭落。
羽書昨夜過渠黎,單于已在金山西。
戍樓西望煙塵黑,漢兵屯在輪臺北。
上將擁旄西出征,平明(一作小胡)吹笛大軍行。
四邊伐(一作戍)鼓雪海涌,三軍大呼陰山動。
虜塞兵氣連云屯,戰場缸骨纏草根。
劍河風急雪片闊,沙(一作河)口石凍馬蹄脫。
亞相勤王甘苦辛,誓將報主靜邊塵。
古來青史誰不見,今見功名勝古人。
評注
《唐詩選脈會通評林》
起伏結構,語語壯健。
《唐賢三昧集箋注》
何減少陵!二句一解,平仄互用,末一解四句作收結,格法森嚴。
《詩法易簡錄》
此詩前十四句,句句用韻,兩韻一換,節拍甚緊,后一韻衍作四句,以舒其氣,聲調悠揚有馀音矣。
《唐賢清雅集》
送大將出師,豈宜妄作感慨?如此閑閑著筆,既有情致,又不犯口,音節亦自然,讀古人詩須識其苦心,學其妙法,向有長進處。
《峴傭說詩》
《輪臺歌》:「四邊伐鼓雪海浦,三軍大呼陰山動。」《走馬川行》輪臺九月風怒吼,一川碎石大如斗,隨風滿地石亂走」、「半夜軍行戈相撥,風頭如刀面如割」等句,兵法所謂其節短、其勢險也。
《唐宋詩舉要》
吳曰:起首特為警湛。沈曰:起法磊磊落落,送別之作,應以嘉州為則。
《唐詩鑒賞辭典》
旄頭:指旄頭星,即昴星。渠黎:地名,漢時西域國名。漢軍:指唐國。唐詩中多以漢代唐。旄:古代出征的大將或出使的使臣,都以旌節為憑信,為皇帝所賜。旌節用金屬或竹子做成,而以牦牛尾裝飾在端部,稱旄。陰山:地名,在今內蒙古自治區境內,泛指邊城。
1、旌頭:即「髦頭」,也即是二十八宿中的昴宿,舊時以為「胡星」。旌頭落:意
謂胡人敗亡之兆。
2、戍樓:駐防的城樓。
3、虜塞:敵方要塞。
【簡析】:
這一首詩寫的是白天出征,詩中寫景狀物都緊緊扣題,并寓含歌頌揄揚之意。  這首邊塞詩雖題為送行,卻重在西征。希望對方掃清邊塵,立功異域。
詩起首六句先寫戰前兩軍對壘的緊張狀態。緊接四句寫白晝出師接仗,然后寫奇寒與犧牲。謳歌將士抗敵奮不顧身。末四句照應題目,預祝凱旋,以頌揚作結。
全詩一張一弛,抑揚頓挫,結構嚴謹。有描寫,有烘托,有想象,有夸張,手法多樣。情韻靈活,充滿浪漫主義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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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首七古與《走馬川行》系同一時期、為同一事、贈同一人之作。但《走馬川行》未寫戰斗,而是通過將士頂風冒雪的夜行軍情景烘托必勝之勢;此詩則直寫戰陣之事,具體手法與前詩也有所不同。此詩可分四層。
起首六句寫戰斗以前兩軍對壘的緊張狀態。雖是制造氣氛,卻與《走馬川行》從自然環境落筆不同。那里是飛沙走石,暗示將有一場激戰;而這里卻直接從戰陣入手:軍府駐地的城頭,角聲劃破夜空,呈現出一種異樣的沉寂,暗示部隊已進入緊張的備戰狀態。據《史記·天官書》:「昴為髦頭(旄頭),胡星也」,古人認為旄頭跳躍主胡兵大起,而「旄頭落」則主胡兵覆滅。「輪臺城頭夜吹角,輪臺城北旄頭落」,連用「輪臺城」三字開頭,造成連貫的語勢,烘托出圍繞此城的戰時氣氛。把「夜吹角」與「旄頭落」兩種現象聯系起來,既能表達一種敵愾的意味,又象征唐軍之必勝。氣氛醞足,然后倒插一筆:「羽書昨夜過渠黎(在今新疆輪臺縣東南),單于已在金山(阿爾泰山)西」,交待出局勢緊張的原因在于胡兵入寇。果因倒置的手法,使開篇奇突警湛。「單于已在金山西」與「漢兵屯在輪臺北」,以相同句式,兩個「在」字,寫出兩軍對壘之勢。敵對雙方如此逼近,以至「戍樓西望煙塵黑」,寫出一種瀕臨激戰的靜默。局勢之緊張,大有一觸即發之勢。
緊接四句寫白晝出師與接仗。手法上與《走馬川行》寫夜行軍大不一樣,那里是銜枚急走,不聞人聲,極力描寫自然;而這里極力渲染吹笛伐鼓,是堂堂之陣,正正之旗,突出軍隊的聲威。開篇是那樣奇突,而寫出師是如此從容、鎮定,一張一弛,氣勢益顯。作者寫自然好寫大風大雪、極寒酷熱,而這里寫軍事也是同一作風,將是擁旄(節旄,軍權之象征)之「上將」,三軍則寫作「大軍」,士卒吶喊是「大呼」。總之,「其所表現的人物事實都是最偉大、最雄壯的、最愉快的,好象一百二十面鼓,七十面金鉦合奏的鼓吹曲一樣,十分震動人的耳鼓。和那絲竹一般細碎而悲哀的詩人正相反對。」(徐嘉瑞《岑參》)于是軍隊的聲威超于自然之上,仿佛冰凍的雪海亦為之洶涌,巍巍陰山亦為之搖撼,這出神入化之筆表現出一種所向無敵的氣概。
「三軍大呼陰山動」,似乎胡兵亦將敗如山倒。殊不知下面四句中,作者拗折一筆,戰斗并非勢如破竹,而斗爭異常艱苦。「虜塞兵氣連云屯」,極言對方軍隊集結之多。詩人借對方兵力強大以突出己方兵力的更為強大,這種以強襯強的手法極妙。「戰場缸骨纏草根」,借戰場氣氛之慘淡暗示戰斗必有重大傷亡。以下兩句又極寫氣候之奇寒。「劍河」、「沙口」這些地名有泛指意味,地名本身亦似帶殺氣;寫風曰「急」,寫雪片曰「闊」,均突出了邊地氣候之特征;而「石凍馬蹄脫」一語尤奇:石頭本硬,「石凍」則更硬,竟能使馬蹄脫落,則戰爭之艱苦就不言而喻了。作者寫奇寒與犧牲,似是渲染戰爭之恐怖,但這并不是他的最終目的。作為一個意志堅忍、喜好宏偉壯烈事物的詩人,如此淋漓興會地寫戰場的嚴寒與危苦,是在直面正視和欣賞一種悲壯畫面,他這樣寫,正是歌頌將士之奮不顧身。他越是寫危險與痛苦,便「越發得意,好象吃辣子的人,越辣的眼淚出,更越發快活。」(徐嘉瑞《岑參》)下一層中說到「甘苦辛」,亦應有他自身體驗在內。
末四句照應題目,預祝奏凱,以頌揚作結。封常清于天寶十三載以節度使攝御史大夫,御史大夫在漢時位次宰相,故詩中美稱為「亞相」。「誓將報主靜邊塵」,雖只寫「誓」,但通過前面兩層對戰爭的正面敘寫與側面烘托,已經有力地暗示出此戰必勝的結局。末二句預祝之詞,說「誰不見」,意味著古人之功名書在簡策,萬口流傳,早覺不新鮮了,數風流人物,則當看今朝。「今見功名勝古人」,樸質無華而擲地有聲,遙應篇首而足以振起全篇。上一層寫戰斗艱苦而此處寫戰勝之榮耀,一抑一揚,跌宕生姿。前此皆兩句轉韻,節奏較促,此四句卻一韻流轉而下,恰有奏捷的輕松愉快之感。在別的詩人看來,一面是「戰場缸骨纏草根」而一面是「今見功名勝古人」,不免生出「一將功成萬骨枯」一類感慨,蓋其同情在于弱者一面。而作為盛唐時代浪漫詩風的重要代表作家的岑參,無疑更喜歡強者,喜歡塑造「超人」的形象。讀者從「古來青史誰不見,今見功名勝古人」所感到的,不正如此么?
全詩四層寫來一張一弛,頓挫抑揚,結構緊湊,音情配合極好。有正面描寫,有側面烘托,又運用象征、想象和夸張等手法,特別是渲染大軍聲威,造成極宏偉壯闊的畫面,使全詩充滿浪漫主義激情和邊塞生活的氣息,成功地表現了三軍將士建功報國的英勇氣概。就此而言,又與《走馬川行》并無二致。
(周嘯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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