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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桑子(宋·歐陽修)

詩詞詩句古文賞析

采桑子(宋·歐陽修)  
序:西湖念語:昔者王子猷之愛竹,造門不問于主人;陶淵明之臥輿,遇酒便留于道上。況西湖之勝概,擅東潁之佳名。雖美景良辰,固多于高會;而清風明月,幸屬于閑人。并游結于良朋,乘興有時而獨往。鳴蛙暫聽,安問屬官而屬私;曲水臨流,自可一觴而一詠。至歡然而會意,亦傍若于無人。乃知偶來常勝于特來,前言可信;所有雖非于己有,其得已多。因翻舊闋之辭,寫以新聲之調,敢東薄伎,聊佐清歡。
輕舟短棹西湖好,綠水逶迤,芳草長堤。
隱隱笙歌處處隨。
無風水面琉璃滑,不覺船移。
微動漣漪,驚起沙禽掠岸飛。
評注
這首詞是作者晚年《采桑子》組詞中的一首。它以輕松淡雅的筆調,描寫泛舟穎州(今安徽阜陽)西湖時所見的美麗景色。全詞色調清麗,風格娟秀,充滿詩情畫意,讀來清新可喜。
詞的上片,輕舟短棹,一開頭就給人以悠然自在的愉快感覺 。以下數句展開了一幅美麗的西湖春景:不僅是「春草碧色,春水淥波」,跟綿長的堤影掩映著,看到的是一幅淡遠的畫面;而且在短棹輕縱的過程里,隨船所向,都會聽到柔和的笙簫,隱隱地在春風中吹送。這些樂曲處處隨著詞人的船,仿佛是為著詞人而歌唱。寥寥數筆,就營造出一片安謐、恬靜的氣氛。下片著重描寫湖上行舟、波平如鏡的景色。前三句以靜寫動,寫風平浪靜時水面晶瑩澄澈,如同琉璃 ,平滑似鏡,游人不覺船移,只是看到船漿輕劃,水上形成細小的波紋時,方感船身滑動。結句以動襯靜,寫漣漪微動難免驚動沙灘上的水鳥,使之掠過湖岸飛去 ,而西湖卻愈顯其幽靜 。此句與王維筆下的「空山不見人,但聞鳥鳴聲」意境相似,有異曲同工之妙。
這首詞如同一幅清麗活潑 、空靈淡遠的風景畫,美不勝收,清新可愛,令人留連忘返,從中足見歐公乃詞壇寫景高手。
   其二(宋·歐陽修)
春深雨過西湖好,百卉爭妍。
蝶亂蜂喧,晴日催花暖欲然。
蘭橈畫舸悠悠去,疑是神仙。
返照波間,水闊風高揚管弦。
   其三(宋·歐陽修)
畫船載酒西湖好,急管繁弦。
玉盞催傳,穩泛平波任醉眠。
行云卻在行舟下,空水澄鮮。
俯仰流連,疑是湖中別有天。
評注
這首詞,上片描繪載酒游湖時船中絲竹齊奏、酒杯頻傳的熱鬧氣氛 。下片寫酒后醉眠船上 ,俯視湖中 ,但見行云在船下浮動,使人疑惑湖中別有天地。
整首詞寓情于景,寫出了作者與友人的灑脫情懷。
下片寫醉后俯視湖水 ,只見白云朵朵 ,飄于船下 。船在移動 ,云也在移動,似乎人和船在天上飄飛。「空水澄鮮」一句,本于謝靈運《登江中孤嶼》詩「云日相暉映,空水共澄鮮」,言天空與湖水同是澄清明凈 。這一句是下片的關鍵 。兼寫「 空 」、「 水 」,綰合上句的「 云 」與「舟」。下兩句的「俯」與「仰」、「湖」與「天」,四照玲瓏,筆意俱妙,雖借用成句,而恰切現景,妥貼自然,如同己出。「俯仰留連」四字,又是承上啟下過渡之筆。從水中看到藍天白云的倒影,他一會兒舉頭望天,一會兒俯首看水,被這空闊奇妙的景象所陶醉,于是懷疑湖中別有一個天宇在 ,而自己行舟在兩層天空之間。
「疑是湖中別有天」,用「疑是」語,是就其形貌來說。說「疑」者非真,說「是」者誠是,「湖中別有天」的體會,自出心裁,給人以活潑清新之感。
   其四(宋·歐陽修)
群芳過后西湖好,狼藉殘紅,飛絮濛濛,垂柳闌干盡日風。
笙歌散盡游人去,始覺春空。
垂下簾櫳,雙燕歸來細雨中。
評注
①群芳過后:百花凋謝。西湖:指潁州(今安徽省阜陽市)西湖。
②狼籍:散亂的樣子。殘紅:落花。
③春空:春去后的空虛寂寞。
【評解】
這是詞人晚年退居潁州時寫的十首《采桑子》中的第四首,抒寫了作者寄情湖山的情懷。雖寫殘春景色,卻無傷春之感,而是以疏淡輕快的筆墨描繪了潁州西湖的暮春景色,創造出一種清幽靜謐的藝術境界。而詞人的安閑自適,也就在這種境界中自然地表現出來。情景交融,真切動人。詞中很少修飾,特別是前后兩結,純用白描,卻頗耐尋味。
【集評】
劉永濟《詞論》:小令尤以結語取重,必通首蓄意、蓄勢,于結句得之,自然有神韻。如永叔《采桑子》前結「垂柳闌干盡日風」,后結「雙燕歸來細雨中」,神味至永,蓋芳歇紅殘,人去春空,皆喧極歸寂之語,而此二句則至寂之境,一路說來,便覺至寂之中,真味無窮,辭意高絕。
唐圭璋《唐宋詞簡釋》:此首上片言游冶之盛,下片言人去之靜。
通篇于景中見情,文字極疏雋。風光之好,太守之適,并可想象而知也。
俞陛云《唐五代兩宋詞選釋》:西湖在宋時,極游觀之盛。此詞獨寫靜境,別有意味。
這首詞是作者穎州西湖組詞《采桑子》十首中的第四首。詞中描寫了穎州西湖暮春時節靜謐清疏灑的風姿。作者以詩為詞,將西湖清空幽寂的春末境界表現得優美可愛,體現了對大自然和現實人生的無限熱愛和眷戀。
上片描寫群芳凋謝后西湖的恬靜清幽之美。首句是全詞的綱領 ,由此引出「群芳過后」的西湖景象,及詞人從中領悟到的「好」的意味。「狼藉」、「飛絮」二句寫落紅零亂滿地、翠柳柔條斜拂于春風中的姿態。以上數句,通過落花、飛絮、垂柳等意象,描摹出一幅清疏淡遠的暮春圖景。
下片「 笙歌散盡 」,虛寫出過去湖上游樂的盛況;「游人去始覺春空」,點明從上面三句景象所產生的感覺,道出了作者的復雜微妙的心境。「始覺」是頓悟之辭,這兩句是從繁華喧鬧消失后清醒過來的感覺,繁華喧鬧消失,既覺有所失的空虛,又覺獲得寧靜的暢適。首句說的「好」即是從這后一種感覺產生,只有基于這種心理感覺,才可解釋認為「狼藉殘紅」三句所寫景象的「好」之所在。
最后二句,寫室內景,以人物動態描寫與自然景物映襯相結合,表達出作者恬適淡泊的胸襟。末兩句是倒裝 ,本是開簾待燕 ,「雙燕歸來」才「垂下簾攏」。結句「雙燕歸來細雨中」,意蘊含蓄委婉,以細雨襯托春空之后的清寂氣氛,又以雙燕飛歸制造出輕靈、歡娛的意境。
這首詞通篇寫景,不帶明顯的主觀感情色彩,卻從字里行間婉曲地顯露出作者的曠達胸懷和恬淡心境。
作者寫西湖美景 ,動靜交錯,以動顯靜,意脈貫串,層次井然,顯示出不凡的藝術功力。
西湖花時過后 ,群芳凋零 ,殘紅狼藉。常人對此 ,當覺索然無味 ,而作者卻面對這種「匆匆春又去」的衰殘景象,不但不感傷,反而在孤寂清冷中體味出安寧靜謐的美趣。這種春空之后的閑淡胸懷,這種別具一格的審美感受,正是此詞有異于一般詠春詞的獨到之處。
   其五(宋·歐陽修)
何人解賞西湖好,佳景無時。
飛蓋相追,貪向花間醉玉卮。
誰知閑憑闌干處,芳草斜暉。
水遠煙微,一點滄洲白鷺飛。
   其六(宋·歐陽修)
清明上巳西湖好,滿目繁華。
爭道誰家。
綠柳朱輪走鈿車。
游人日暮相將去,醒醉喧嘩。
路轉堤斜。
直到城頭總是花。
   其七(宋·歐陽修)
荷花開后西湖好,載酒來時。
不用旌旗。
前后紅幢綠蓋隨。
畫船撐入花深處,香泛金卮。
煙雨微微。
一片笙歌醉里歸。
   其八(宋·歐陽修)
天容水色西湖好,云物俱鮮。
鷗鷺閑眠,應慣尋常聽管弦。
風清月白偏宜夜,一片瓊田。
誰羨驂鸞,人在舟中便是仙。
評注
此詞描寫西湖的天光水色,尤其著意刻畫了一幅如詩如畫、如夢如幻的西湖夜景,表達了作者對大自然和現實人生的深深熱愛和眷戀,反映了歐公晚年曠達樂觀的人生態度。
詞一開始,作者便充滿喜悅之情地衷心贊美西湖。
湖上的「鷗鷺閑眠」,表明已經是夜晚。宋代士大夫們游湖 ,習慣帶上歌妓,絲竹管弦,極盡游樂之興。
鷗鷺對于這些管弦歌吹之聲,早已聽慣不驚。這一方面表明歐公與好友陶醉于湖光山色間;另一方面也間接表現了歐公退隱之后 ,已無機心 ,故能與鷗鷺相處。相傳古時海邊有個喜愛鷗鳥的人,每天早上到海邊 ,鷗鳥群集 ,與之嬉戲。歐公引退之后,歡度晚年,胸懷坦蕩,與物有情,故能使鷗鷺忘機。
詞的下片寫夜晚泛舟西湖的歡悅之情。雖然西湖之美多姿多態,但比較而言要數「風清月白偏宜夜」最有詩意了。這時泛舟湖心,天容水色相映,月光皎潔,廣袤無際,好似「一片瓊田」。「瓊田」即神話傳說中的玉田 ,此處指月光照映下瑩碧如玉的湖水。
這種境界會使人感到遠離塵囂,心曠神怡。人在此時此境中,很容易產生「人在舟中便是仙」的妙想。后來張孝祥過洞庭湖作《 念奴嬌 》云「玉界瓊田三萬傾,著我扁舟一葉。素月分輝,明河共影,表里俱澄澈」,且曰「妙處難與君說 」,同此境界 ,同此會心。
這首詞通篇寫景,景中寓情,反映的雖是個人生活感受和剎那間的意緒波動,但詞境清雋疏澹,一掃宋初詞壇上殘余的「花間」習氣。全詞意境開闊,明麗曉暢,清新質樸,讀來確有耳目一新之感。
   其九(宋·歐陽修)
殘霞夕照西湖好,花塢蘋汀。
十頃波平,野岸無人舟自橫。
西南月上浮云散,軒檻涼生。
蓮芰香清,水面風來酒面醒。
評注
①西湖:指潁州西湖。
②塢:湖岸凹入處。
③汀:水中洲。
④軒檻:長廊前木欄干。
⑤芰:即菱。
【評解】
夕陽西下,余暉滿湖。詞人憑檻觀賞湖景,花塢蘋汀,一望波平。其時一輪明月生自西南,清風拂檻,清涼中帶來蓮菱的芳香,也抹去了詞人臉上的酒熱。夏夕湖上風光,被此詞攝其神髓。
此詞描繪穎州西湖波平十頃 、蓮芰香清的美景,表達了詞人寄情山水的志趣。全詞即景抒情,詞風清疏峻潔,意境清淡平和,給人以極高的藝術享受。
「殘霞夕照」是天將晚而未晚、日已落而尚未落盡的時候。「夕陽無限好」,古往今來不知有多少詩人歌詠過這一轉瞬即逝的黃金時刻。歐陽修沒有直寫景物的美,而是說「霞」已「殘」,可見已沒有「熔金 」、「合璧」那樣絢麗的色彩了。但這時的西湖,作者卻覺得「好」。好就好在「花塢蘋汀」。在殘霞夕照下所看到的是種在花池里的花,長在水邊或小洲上的蘋草,無一字道及情,但情卻寓于景中了。「十頃波平 」,正是歐陽修在另一首《 采桑子》里寫的「無風水面琉璃滑」。波平如鏡,而且這「鏡面」浩渺無邊。「野岸無人舟自橫」,這句出自韋應物《滁州西澗 》詩「 野渡無人舟自橫」。作者改「渡」為「岸」,說明「舟自橫」是由于當日的游湖活動結束了,因此這「無人」而「自橫」的「舟」,就更襯托出了此刻「野岸」的幽靜沉寂。
「西南月上」,殘霞夕照已經消失。月自西南方現出,因為不是滿月,所以雖在「浮云散」之后,這月色也不會十分皎潔。這種色調與前面的淡素畫圖和諧融洽,見出作者用筆之細。「軒檻涼生」,這是人的感覺 。直到這時才隱隱映現出人物來。至此可知,上片種種景物 ,都是在這「軒檻」中人的目之所見,顯然他在這里已經有好長一段時間了。這里,作者以動寫靜,一切都是靜悄悄的,一點聲音也沒有,使人們仿佛置身紅塵之外。
「蓮芰香清,水面風來酒面醒。」「水面風來」,既送來蓮香 ,也吹醒了人的醉意。原來他喝醉了酒,就這么長時間地悄無聲息地沉浸在「西湖好」的美景中。這位潁州西湖的「舊主人」懷著無限深情,譜出了一曲清歌。
歐公在此詞中借嘯傲湖山而試圖忘記仕途的坎坷不平,表達了視富貴如浮云的情趣。詞中用語平實卻極有表現力。
   其一(宋·歐陽修)
平生為愛西湖好,來擁朱輪。
富貴浮云,俯仰流年二十春。
歸來恰似遼東鶴,城郭人民。
觸目皆新,誰識當年舊主人。
評注
此詞以清新質樸、自然流暢的詩化語言和清疏雋朗的風格,抒寫了詞人二十年前知潁州及歸潁州而引發的人生感慨。
詞的開頭兩句,就是追述往年知潁州的這段經歷。
古代太守乘朱輪車 ,「 擁朱輪」即指擔任知州的職務。這里特意將知潁州和「愛西湖」聯系起來,是為了突出自己對西湖的愛早有淵源,故老而彌篤;也是為了表現自己淡泊名利、寄情山水的夙志。
「 富貴浮云 ,俯仰流年二十春」,突然從過去「來擁朱輪」一下子拉回到眼前。這二十來年中,他從被貶謫外郡到重新起用、歷任要職(擔任過樞密副使 、參知政事等高級軍政 、行政職務),到再度受黜,最后退居潁州,不但個人在政治上屢經升沉,而且整個政局也有很大變化,因此他不免深感功名富貴正如浮云變幻,既難長久,也不必看重了。「富貴浮云」用孔子「富貴于我如浮云」之語,這里兼含變幻不常與視同身外之物兩層意思 。從「 來擁朱輪」到「俯仰流年二十春」,時間跨度很大,中間種種,都只用「富貴浮云」一語帶過,許多難以明言也難以盡言之意盡在其中了。
「歸來恰似遼東鶴。」過片點明視富貴如浮云以后的「 歸來」,與上片起首「來擁朱輪」恰成對照。
「遼東鶴」用丁令威化鶴歸來的傳說,事見《搜神后記》。「城郭人民,觸目皆新,誰識當年舊主人?」
這三句緊承上句 ,一氣直下 ,盡情抒發世事滄桑之感。這里活用典故,改成「城郭人民,觸目皆新」與劉禹錫貶外郡二十余年后再至長安時詩句「不改南山色,其余事事新」用意相同,以突出世情變化,從而逼出末句「誰識當年舊主人」。歐陽修自己,是把潁州當作第二故鄉的 。但人事多變 ,包括退居潁州后「誰識當年舊主人」的情景,又不免使他產生一種悵惘與悲涼之感。
這首詞的內容,不過是抒寫詞人二十年前知潁及歸潁而引起的感慨 ,但在晚唐五代以來的文人詞中,卻幾乎是絕響。因為歐陽修的這首詞,可以說是完全詩化了。
   其一十一(宋·歐陽修)
畫樓鐘動君休唱,往事無蹤。
聚散匆匆。
今日歡娛幾客同。
去年綠鬢今年白,不覺衰容。
明月清風。
把酒何人憶謝公。
   其一十二(宋·歐陽修)
十年一別流光速,白首相逢。
莫話衰翁。
但斗尊前語笑同。
勸君滿酌君須醉,盡日從容。
畫鹢牽風。
即去朝天泛舜聰。
   其一十三(宋·歐陽修)
十年前是尊前客,月白風清。
憂患凋零,老去光陰速可驚。
鬢華雖改心無改,試把金觥。
舊曲重聽,猶似當年醉里聲。
評注
此詞是作者宋神宗熙寧四年退居潁州后所作,詞中以慷慨悲壯的感情發身世之慨,讀來沉郁頓挫,蕩氣回腸,極一唱三嘆之致,在《六一詞》中屬豪放一路。全詞以情語勝,寫情疏雋深婉,自然真切。
此詞開頭是回憶。十年以前,是一個概數,泛指他五十三歲以前的一段生活。那一時期,他曾出守滁州,徜徉山水之間,寫過著名的《醉翁亭記》。后來移守揚州,又常常到竹西、昆岡、大明寺、無雙亭等處嘲風詠月、品泉賞花;特別是仁宗嘉祐中,很順利地由禮部侍郎拜樞密副使,遷參知政事,最后又加了上柱國的榮譽稱號。這期間,多少人生況味,他只以「月白風清」四字概括。「月白風清」四字,色調明朗,既象征處境的順利,也反映心情的愉悅,給人的想象是美好、廣闊的。至「憂患凋零」四字,猛一跌宕,展現十年以后的生活。這一時期,他的好友梅堯臣、蘇舜欽相繼辭世。友朋凋零,引起他的哀痛。英宗治平二年,他又患了消渴疾。老病羸弱,更增添他的悲慨。后來英宗去世,神宗即位,他被蔣之奇誣陷為「帷埂不修」,「私從子婦」;又因對新法持有異議,受到王安石的彈劾。這對他個人來說,可謂種種不幸,接踵而來。種種不幸,他僅以「憂患凋零」四字概之,以虛代實,更有千鈞之力。接著以「老去光陰速可驚 」,作上片之結 ,語言樸質無華,斬截有力。「速可驚」三字,直似從肺腑中發出。
此詞下片承前片意脈,有如藕斷絲連;但感情上驟然轉折 ,又似異軍突起 。時光的流逝,不幸的降臨,使得詞人容顏漸老,但他那顆充滿活力的心,卻還似從前一樣 ,于是他豪邁地唱道「 鬢華雖改心無改」!他是把一腔憂憤深深地埋藏在心底,語言雖豪邁而感情卻很沉郁。在這里,詞人久經人世滄桑、歷盡宦海浮沉的老辣性格,似乎隱然可見。以縱酒尋歡來慰藉余年,其中滲透著人生無常、及時行樂的思想感情 。詞中接下去就說「 試把金觥」。金觥,大酒杯。《詩·周南·卷耳》:「我姑酌彼兕觥,維以不永傷」,本來就有銷愁的意思在;但此詞著一「把」字,便顯出豪邁的氣概。
結尾二句緊承前句 。詞人手把酒杯,耳聽舊曲,似乎自己仍陶醉在往日的豪情盛慨里。這個結尾正與起首相互呼應,相互補充。在這里,詞人說「舊曲重聽,猶似當年醉里聲」,便補足了前面的意思,首尾相應,運轉自如,于是便構成了統一的藝術整體。曲既舊矣 ,又復重聽,一個「舊」字,一個「重」字,便把詞人的感情和讀者的想象帶到十年以前的環境里。
這首詞以情語取勝 ,即使談到十年前后的景況,也是在抒發感情時自然而然地帶出來的,因而情感充沛 ,有一氣呵成之勢 ;又沉郁頓挫,極一唱三嘆之致,已頗具豪放派之詞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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