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懷古(唐·劉禹錫)
詩詞詩句古文賞析
金陵懷古(唐·劉禹錫)
五言律詩 押青韻
五言律詩 押青韻
引用典故:后庭花
潮滿冶①城渚,日斜征虜亭。
蔡②洲新草綠,幕府舊煙青。
興廢由人事,山川空地形。
后庭花一曲,幽怨不堪聽。
蔡②洲新草綠,幕府舊煙青。
興廢由人事,山川空地形。
后庭花一曲,幽怨不堪聽。
評注
《瀛奎律髓》:
每讀劉賓客詩,似乎百十選一以傳諸世者,言言精確。前四句用四地名,而以「潮」、「日」、「草」、「煙」附之。第五句乃一篇之斷案也,然后應之曰「山川空地形」,而末句乃寓悲愴,其妙如此。
《瀛奎律髓匯評》:馮舒:「新草」、「舊煙」,只四字逼出「懷古」。五、六斤兩,起結俱「金陵」。絲縷儼然,卻自無縫。馮班:起句千鈞。何義門:此等詩何必老杜?才識俱空千古。「潮落」、「日斜」、「煙青」、「草綠」,畫出「廢」字。落日即陳亡,具五國之意。第五起后二句,第六收前四句,變化不測。前四句借地形點化人事。紀昀:疊用四地名,妙在安于前四句,如四峰相直矗,特有奇氣。苦安于中二聯,即重復礙格。五、六筋節,施于金陵尤宜,是龍盤虎踞,帝王之都。未《后庭》一曲,乃推江南亡國之由,申明托、六。虛谷以為但寓悲愴,未盡其意。起四句似乎儼對,實則以三句「新草」,剔出四句「舊煙」,即從四句轉出下半首。運法最密,毫無起承轉合之痕。許印芳:此評甚精,深得古人筆法之妙。如此解巧知三、四「新」、「舊」二字足眼目。又按六句用龍虎天塹故事,而用其意,不用其詞。此亦暗用法。……此句不似繳足第五句,而且收拾前四句。若無收拾,便是無法,可謂精密之至。
《唐詩鑒賞辭典》:寶歷二年(826)冬,劉禹錫由和州返回洛陽,途經金陵。從詩中的寫景看來,這詩可能寫于次年初春。
「潮滿冶城渚,日斜征虜亭。」首聯寫的是晨景和晚景。詩人為尋訪東吳當年冶鑄之地──冶城的遺跡來到江邊,正逢早潮上漲,水天空闊,滿川風濤。冶城這一以冶制吳刀、吳鉤著名的古跡究竟在哪兒呢?詩人徘徊尋覓,卻四顧茫然。只有那江濤的拍岸聲和江邊一片荒涼的景象。它仿佛告訴人們:冶城和吳國的雄圖霸業一樣,早已在時間的長河中消逝得無影無蹤了。傍晚時分,征虜亭寂寞地矗立在斜暉之中,伴隨著它的不過是投在地上的長長的黑影而已,那東晉王謝貴族之家曾在這里餞行送別的熱鬧排場,也早已銷聲匿跡。盡管亭子與夕陽依舊,但人事卻已全非。詩在開頭兩句巧妙地把盛衰對比從景語中道出,使詩歌一落筆就緊扣題意,自然流露出吊古傷今之情。
「蔡洲新草綠,幕府舊煙青。」頷聯兩句雖然仍是寫景,但此處寫的景,則不僅是對歷史陳跡的憑吊,而且以雄偉美麗的山川為見證以抒懷,借以形象地表達出詩人對某一歷史問題的識見。看哪,時序雖在春寒料峭之中,那江心不沉的戰船──蔡洲卻已長出一片嫩綠的新草;那向稱金陵門戶的幕府山正雄視大江,山頂上升起裊裊青煙,光景依然如舊。面對著滔滔江流,詩人想起了東晉軍閥蘇峻曾一度襲破金陵,企圖憑借險阻,建立霸業。不久陶侃、溫嶠起兵在此伐叛,舟師四萬次于蔡洲。一時舳艫相望,旌旗蔽空,激戰累日,終于擊敗蘇峻,使晉室轉危為安。他還想起幕府山正是由于丞相王導曾在此建立幕府屯兵駐守而得名。但曾幾何時,東晉仍然被劉宋所代替,衡陽王劉義季出任南兗州刺史,此山從此又成為劉宋新貴們祖餞之處。山川風物在變幻的歷史長河中有沒有變異呢?沒有,詩人看到的仍是:春草年年綠,舊煙歲歲青。這一聯熔古今事與眼前景為一體,「新草綠」、「舊煙青」六字下得醒豁鮮明,情景交融,并為下文的感慨作鋪墊。
「興廢由人事,山川空地形。」頸聯承上兩聯轉入議論。詩人以極其精煉的語言揭示了六朝興亡的秘密,并示警當世。六朝的繁華哪里去了?當時的權貴而今安在?險要的山川形勢并沒有為他們的長治久安提供保障;國家興亡,原當取決于人事!在這一聯里,詩人思接千里,自鑄偉詞,提出了社稷之存「在德不在險」的卓越見解。后來王安石《金陵懷古》四首其二:「天兵南下此橋江,敵國當時指顧降。山水雄豪空復在,君王神武自無雙。」即由此化出。足見議論之高,識見之卓。
尾聯「《后庭花》一曲,幽怨不堪聽」。六朝帝王憑恃天險、縱情享樂而國亡,歷史的教訓有沒有被后世記取呢?詩人以《玉樹后庭花》尚在流行暗示當今唐代的統治者依托關中百二山河之險,沉溺在聲色享樂之中,正步著六朝的后塵,其后果是不堪設想的。《玉樹后庭花》是公認的亡國之音。詩含蓄地把鑒戒亡國之意寄寓于一種音樂現象之中,可謂意味深長。晚唐詩人杜牧的《泊秦淮》:「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后庭花》」,便是脫胎于此。
《貞一齋詩說》說:「詠史詩不必鑿鑿指事實,看古人名作可見。」劉禹錫這首詩就是這樣,首聯從題前搖曳而來,尾聯從題后迤邐而去。前兩聯只點出與六朝有關的金陵名勝古跡,以暗示千古興亡之所由,而不是為了追懷一朝、一帝、一事、一物。至后兩聯則通過議論和感慨借古諷今,揭示出全詩主旨。這種手法,用在詠史詩、懷古詩中是頗為高明的。
(吳汝煜)
「潮滿冶城渚,日斜征虜亭。」首聯寫的是晨景和晚景。詩人為尋訪東吳當年冶鑄之地──冶城的遺跡來到江邊,正逢早潮上漲,水天空闊,滿川風濤。冶城這一以冶制吳刀、吳鉤著名的古跡究竟在哪兒呢?詩人徘徊尋覓,卻四顧茫然。只有那江濤的拍岸聲和江邊一片荒涼的景象。它仿佛告訴人們:冶城和吳國的雄圖霸業一樣,早已在時間的長河中消逝得無影無蹤了。傍晚時分,征虜亭寂寞地矗立在斜暉之中,伴隨著它的不過是投在地上的長長的黑影而已,那東晉王謝貴族之家曾在這里餞行送別的熱鬧排場,也早已銷聲匿跡。盡管亭子與夕陽依舊,但人事卻已全非。詩在開頭兩句巧妙地把盛衰對比從景語中道出,使詩歌一落筆就緊扣題意,自然流露出吊古傷今之情。
「蔡洲新草綠,幕府舊煙青。」頷聯兩句雖然仍是寫景,但此處寫的景,則不僅是對歷史陳跡的憑吊,而且以雄偉美麗的山川為見證以抒懷,借以形象地表達出詩人對某一歷史問題的識見。看哪,時序雖在春寒料峭之中,那江心不沉的戰船──蔡洲卻已長出一片嫩綠的新草;那向稱金陵門戶的幕府山正雄視大江,山頂上升起裊裊青煙,光景依然如舊。面對著滔滔江流,詩人想起了東晉軍閥蘇峻曾一度襲破金陵,企圖憑借險阻,建立霸業。不久陶侃、溫嶠起兵在此伐叛,舟師四萬次于蔡洲。一時舳艫相望,旌旗蔽空,激戰累日,終于擊敗蘇峻,使晉室轉危為安。他還想起幕府山正是由于丞相王導曾在此建立幕府屯兵駐守而得名。但曾幾何時,東晉仍然被劉宋所代替,衡陽王劉義季出任南兗州刺史,此山從此又成為劉宋新貴們祖餞之處。山川風物在變幻的歷史長河中有沒有變異呢?沒有,詩人看到的仍是:春草年年綠,舊煙歲歲青。這一聯熔古今事與眼前景為一體,「新草綠」、「舊煙青」六字下得醒豁鮮明,情景交融,并為下文的感慨作鋪墊。
「興廢由人事,山川空地形。」頸聯承上兩聯轉入議論。詩人以極其精煉的語言揭示了六朝興亡的秘密,并示警當世。六朝的繁華哪里去了?當時的權貴而今安在?險要的山川形勢并沒有為他們的長治久安提供保障;國家興亡,原當取決于人事!在這一聯里,詩人思接千里,自鑄偉詞,提出了社稷之存「在德不在險」的卓越見解。后來王安石《金陵懷古》四首其二:「天兵南下此橋江,敵國當時指顧降。山水雄豪空復在,君王神武自無雙。」即由此化出。足見議論之高,識見之卓。
尾聯「《后庭花》一曲,幽怨不堪聽」。六朝帝王憑恃天險、縱情享樂而國亡,歷史的教訓有沒有被后世記取呢?詩人以《玉樹后庭花》尚在流行暗示當今唐代的統治者依托關中百二山河之險,沉溺在聲色享樂之中,正步著六朝的后塵,其后果是不堪設想的。《玉樹后庭花》是公認的亡國之音。詩含蓄地把鑒戒亡國之意寄寓于一種音樂現象之中,可謂意味深長。晚唐詩人杜牧的《泊秦淮》:「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后庭花》」,便是脫胎于此。
《貞一齋詩說》說:「詠史詩不必鑿鑿指事實,看古人名作可見。」劉禹錫這首詩就是這樣,首聯從題前搖曳而來,尾聯從題后迤邐而去。前兩聯只點出與六朝有關的金陵名勝古跡,以暗示千古興亡之所由,而不是為了追懷一朝、一帝、一事、一物。至后兩聯則通過議論和感慨借古諷今,揭示出全詩主旨。這種手法,用在詠史詩、懷古詩中是頗為高明的。
(吳汝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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