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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渾山火和皇甫湜用其韻(唐·韓愈)

詩詞詩句古文賞析

陸渾山火和皇甫湜用其韻(唐·韓愈)  
題注:湜時為陸渾尉
引用典故:電光磹 雷公 巫陽反魂 頊冥收威 
皇甫補官古賁渾,時當玄冬澤乾源。
山狂谷很相吐吞,風怒不休何軒軒。
擺磨出火以自燔,有聲夜中驚莫原。
天跳地踔顛乾坤,赫赫上照窮崖垠。
截然高周燒四垣,神焦鬼爛無逃門。
三光弛隳不復暾,虎熊麋豬逮猴猿。
水龍鼉龜魚與黿,鴉鴟雕鷹雉鵠鹍。
燖炰煨爊孰飛奔,祝融告休酌卑尊。
錯陳齊玫辟(一作闡)華園,芙蓉披猖塞鮮繁。
千鐘萬鼓咽耳喧,攢雜啾嚄沸篪塤。
彤幢絳旃紫纛幡,炎官熱屬朱冠裈。
髹其肉皮通臀,頹胸垤腹車掀轅。
緹顏靺股豹兩鞬(音堅),霞車虹靷日轂轓。
丹蕤縓蓋緋翻,紅帷赤幕羅脤膰。
(音荒,血也)池波風肉陵屯,谽(一作豁)呀鉅壑頗黎盆。
豆登五山瀛四尊,熙熙釂酬笑語言。
雷公擘山海水翻,齒牙嚼齧舌腭反。
電光(先念切)(徒念切)赪目,頊冥收威避玄根。
斥棄輿馬背厥孫,縮身潛喘拳肩跟。
君臣相憐加愛恩,命黑螭偵(音檉)焚其元。
天闕(一作關)悠悠不可援,夢通上帝血面論。
側身欲進叱于閽,帝賜九河湔涕痕。
又詔巫陽反其魂,徐命之前問何冤。
火行于冬古所存,我如禁之絕其飧。
女丁婦壬傳世婚,一朝結讎奈后昆。
時行當反慎藏蹲,視桃著花可小騫。
月及申酉利復怨,助汝五龍從九鯤。
溺厥邑囚之昆崙,皇甫作詩止睡昏。
辭誇出真遂上焚,要余和增怪又煩,雖欲悔舌不可捫。
評注
《九華集》
韓退之《陸渾山火》詩,變體奇澀之尤者,千古之絕唱也。
《藏海詩話》
葉集之云:「韓退之《陸渾山火》詩,浣花決不能作:東坡《蓋公堂記》,退之做不到。碩儒巨公,各有造極處,不可比量高下。元微之論杜詩,以為李滴仙尚未歷其藩翰。豈當如此說?異乎微之之論也!」此為知言。
《新刊五百家注音辨昌黎先生文集》
樊汝霖曰:從公學文者多矣,惟李習之得公之正,持正得公之奇。持正嘗語人曰:「《書》之文不奇,《易》可謂奇矣,豈礙理傷圣乎?如‘龍戰于野,其血幺黃’,‘見豕負涂,載鬼一車’,‘突如其來如’,‘焚如死如棄如」,何等語也!」公此詩「黑螭」、「五龍」、「九鯤」等語,其與《易》「龍戰于野」何異?大抵持正文尚奇怪,公之此詩,亦以效其體也。
《鶴山先生大全文集o程氏東坡詩譜序》
賡歌答賦,其源尚矣。下逮顏謝,各有和章見于集。雖聲韻不必皆同,然更唱迭和,具有次第。逮唐人始工于用韻,韓退之《和皇甫持正陸渾山火》,張籍《和劉長卿馀干旅舍》,劉、白《和元微之春深》題一十篇,蓋同出一韻。
《歸田詩話》
昌黎《陸渾山火》詩,造語險怪,初讀殆不可曉,及觀《韓氏全解》,謂此詩始言火勢之盛,次言祝融之御火,其下則水火相剋相濟之說也。題云「和皇甫湜韻」,湜與李翱皆從公學文,翱得公之正,堤得公之奇。此篇蓋戲效其體,而過之遠甚。東坡有《云龍山火》詩,亦步驟此體,然用意措辭,皆不逮也。
《馀冬詩話》
漢《柏梁臺》詩;「祖梨橘栗桃李梅。」韓退之《陸渾山火》:「鴉鴟雕鷹雉鵠鹍。」陳后山《二蘇公》詩:「桂椒栴櫨楓柞樟。」七物為句,亦偶用耳。或謂詩多用實字為美,誤矣。
《韓昌黎集輯注》
蔣之翹曰:虎熊麋豬四句,其法本之《招魂》,漢《柏梁》亦嘗效之。
《唐詩快》
起句便極奇古。以下俱用伯梁體,無語不奇,無字不古,橫絕一世,不可有二。此一陸渾山火,不過尋常野燒之類耳。初非若項王之焚咸陽、周郎之鏖赤壁也,卻說得天翻地裰,海立山飛,鬼哭神號,鳥驚替散,直似開辟以來,乾坤第一場逛異,令觀者心魂悚,五色無主。總是胸中萬卷,筆底千軍,無端作怪,特借此發泄一番,煞是今古奇觀,至于句法字法之妙,更不足言。
《蘭叢詩話》
《陸渾山火》詩不過秋燒耳,遂曼衍詭譎,說得上九霄而下九幽。玩結句,自為一炙手可熱之權門發,然終未考得其人。以詩而言,亦游戲已甚矣,但藝苑中亦不可少此一種瑰寶。
《唐音審體》
此詩望之駭目驚心,按之詞義,了然無不可解。其荒唐、怪誕大都本之《天問》、《招魂》,而創辟奇橫,乃天地間從來未有之文。然公自言怪又煩,且云「欲悔舌不可捫」,則非文章正法,亦可知矣。
《香祖筆記》
韓、蘇七言詩學《急就篇》句法,如「鴉鴟雕鷹雉鵠鹍」,「騅駓骃驪騮騵」等句,予既載之《池北偶談》,近又得五言數語,韓詩「蚌螺魚鱉蟲」,盧仝「鰻鳣鲇鯉鰍,鸂鶒鴿鷗鳧」,蔡襄「弓刀甲盾弩,筋皮毛骨羽」、然此種句法,間作七言可耳,五言即非所宜,解人當自知之。
《批韓詩》
朱彝尊曰:次點時(「時當玄冬」句下)。次點山(「山狂谷很」句下)。旁及物類(「燖炰煨爊」句下)。鑿空硬造,語法本《騷》,然止是競奇,無甚風致。
《初白庵詩評》
此種格調只應讓先生獨步,沿人不能學,亦不必學也。
《韓柳詩選》
此句祝融行火,鬼神恍惚,可畏可愕,全從虛處著筆,正是實寫題面處,至其字句之奇崛,仿佛賦家精采(「祝融告休」句下)。
《放膽詩》
子厚詩主清,最清者善。退之詩主奇,最奇者善。蓋所尚在此,則所精亦在此也。讀韓詩,自《秋懷》、《琴操》諸短章而外,當以《南山》、《陸渾》為破鬼膽,穿月脅矣。
《昌黎先生詩集注》
劉石齡曰:公詩根柢,全在經傳。如《易o說卦》:「離為火」、「其于人也,為大腹」,故于炎官熱屬,以頹胸垤腹擬諸其形容,非臆說也。又「彤幢」、「紫纛」、「日轂」、「霞車」、「虹靷」、「豹」、「鞬」、「電光」、「赪目」等字,亦從「為日,為電」,「為甲冑,為戈兵」句化出。造語極奇,必有依據,以理考索,無不可解者。世儒于此篇,每以怪異目之,吐以不可解置之。吁!此亦未深求其故耳,豈真不可解哉!
《聲調譜》
《陸渾山火和皇甫湜用其韻》:古詩平韻句法、盡于此中矣。《柏梁》句句用韻,雜律句其中,猶不用韻之句偶入律調,以下句救之也。此篇各種句法俱備,然中有數句,雖足古體,止可用于《柏梁》,至于尋常古詩,斷不可用,轉韻尤不可用,用之則失調矣。浩細辨之。如仄仄平平平平平,仄仄仄平平平平是也。又如平平平平仄平平,亦當酌用之。轉韻中不立,以其乖于音節耳。律句(「夢通上帝」二句下)。拗律句(「帝賜九河」句下)。律句(「一朝結仇」二句下)。
《繭齋詩談》
《陸渾山火和皇甫湜用其韻》:勿效此種筆墨,本欲翻空,卻成鋪貼。山下有煤石,人火誤入其穴則焚灼耳,以為真有火神助焰,特文人故欲釣奇耳。不善學者,必入《西游記》火德星君,有火龍、火馬、火鴉、火蛇之類,反傷大雅已。
《唐宋詩醇》
只是詠野燒耳,寫得如此天動地岋,憑空結撰,心花怒生。
《甌北詩話》
《陸渾山火》之「池波風肉陵屯」,「電光磹赪目暖」,此等詞句,徒聱牙轖舌,而實無意義,未免英雄欺人耳。
《昌黎詩增注證訛》
此詩似《急就篇》,義似《黃庭經》。
《韓集補注》
《冊府元龜》:「元和三年,詔舉賢良方正,有皇甫湜對策,其言激切。牛僧儒、李宗閔亦苦諫時政。為貴幸泣訴于帝。帝不得已,出考宮楊于陵、韋貫之于外。」案:牛僧孺補伊闕尉,湜補陸渾尉。制科登用,較元年之元稹、獨孤郁等,大相懸絕。皇甫之作,蓋其寓意也。火以喻權倖勢方熏灼,炎官熱屬則指附和之人。牛、李等以直言被黜,猶黑螭之遭焚。終以申雪幽枉,屬望九重。其詞詭怪,其旨深淳矣。
《韓集箋正》
首二語為提綱(首二句下)。自「天關悠悠」至「閃之昆侖」,乃暢發相生相克之義(「溺厥邑囚」句下)。篇尾四語,點醒題中和字意(末句下)。)。
《求闕齋讀書錄》
自首至「孰飛奔」,渾寫野燒之盛。自「祝融告休」以下至「赪目暖」,設為祝融宴客儀衛之盛,賓從之豪,笑語之歡。「告休」,猶休暇也。「卑尊」,即客也。《周禮o小司徒》云:「使各登其鄉之眾寡。」《鄉大夫》云:「率其吏,與其眾寡。」此云「卑尊」,猶彼云「眾寡」耳。自「頊冥收威」至末,皆水火相克相濟之說。「拳肩跟」者,謂肩與足跟拳局相連,極言顓頊玄冥君臣失勢之狀。洪曰:丁,火也;壬,水也。火,女也;水,男也。丁女而為婦于壬,故曰「女丁婦壬」。自「火行于冬」至「囚之昆侖」九句,皆上帝勸慰水神之辭,言不必與火結仇,時至行將勝之也。
《海日摟札叢》
韓愈《陸渾山火》詩:作一幀西藏曼荼羅畫觀。
《韓詩臆說》
《青龍寺》詩是小奇觀,《陸渾山火》詩是大奇觀。張籍責公好與人為駁雜無實之談。公曰:吾以為戲耳,何害于道哉!復張所言,乃謂使人陳之于前時公樂聞之,非公之議論文章也。吾謂即公之文章中,或亦不盡免,此即《陸渾山火》等篇,非駁雜無實之談哉?然茍通達其旨,則雖變而不離于常也。「山狂谷很」,「天跳地踔」,「神焦鬼爛」等語,皆公生辟獨造,前無所假。此詩極意侈張,滿眼彩繢,然其意旨卻自清絕,無些子模糊。其視后之以涂飾為工者,真如土與泥矣。(按:此詩言水火之相克相濟處,亦以諧俳出之,若拘定是真實說話,則水訴于帝,帝不能決,但以結婚為之調解,豈天上亦有此和事天子乎?至謂火行于冬,本無不合,又何以待其勢衰然后縱之復仇,豈明正討罪之義乎?孔明乘其昏弱規取劉璋,世儒猶以為譏,而謂天帝為之乎?執此以讀公詩,不殊高叟之論《小弁》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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