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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授連州至衡陽酬柳柳州贈別(唐·劉禹錫)

詩詞詩句古文賞析

再授連州至衡陽酬柳柳州贈別(唐·劉禹錫)
  七言律詩 押支韻  
去國十年同赴召,渡湘千里又分岐。
重臨事異黃丞相,三黜名慚柳士師。
歸目并隨回雁盡,愁腸正遇斷猿時。
桂江東過連山下,相望長吟有所思。
評注
《瀛奎律髓》
柳士師事甚切。
《唐詩評選》
字皆如濯,句皆如拔,何必出沈、宋下?「長吟有所思」五字一氣。「有所思」,樂府篇名,言相望而吟此油也,于此可得七言命句之法。
《貫華堂選批唐才子詩》
永貞元年,劉禹錫、柳宗元等八人以附王叔文,皆貶。至元和十年,例召至京師,又皆出為刺史,此詩乃二公至衡陽,水陸分路,因而有贈有酬也。一解四句,凡寫四事:一寫十年重貶,是傷仕宦顛躓;二寫千里又分,是悲知己隔絕;三寫坐事重大,未如穎川小過;四寫不曾自失,無異柳下不浼。最為曲折詳至也(首四句下)。五、六為衡陽寫景,此是二人分路處。七為桂江寫景,此是二人相望處也(末四句下)。
《唐詩貫珠》
一、二對起,上下有情。三、四典瞻工切。五、六沉著,名家不同。
《唐詩別裁》
再授(「重臨事異」句下)。至衡陽而北望也(「歸目并隨」句下)。
《瀛奎律髓匯評》
紀昀:此酬柳子厚詩,筆筆老健而深警,更勝子厚原唱。七句綰合得有情。
《唐詩鑒賞辭典》
劉禹錫這首詩作于元和十年(815)夏初,是對他的摯友柳宗元的《衡陽與夢得分路贈別》一詩所作的深情回答。
十年前他和柳宗元因參與王叔文革新活動,被貶放湖湘遠郡。是年正月剛得召還長安,時僅一月,因游玄都觀,寫了《戲贈看花諸君子》一詩,觸怒權貴,又被排擠到更加荒遠的嶺南州郡去。而柳宗元這時也再次被貶為柳州刺史。兩人同出長安南行,到衡陽分手,詩即為此而作。一、二兩句,寥寥幾筆,就把他們屢遭挫折的經歷勾畫出來了。對起述事,句穩而意深,為下文的展開,創造了條件,可謂工于發端。
三、四句承上抒感,而用典入妙。劉禹錫初次遭貶,即謫為連州刺史,途中追貶為朗州司馬。現在再貶連州,所以叫做「重臨」。可是這是一種什么樣的「重臨」州政呢?詩人巧妙地以典明志。西漢時有個賢相黃霸,受漢宣帝信任,曾兩度出任地近長安的潁川太守,結果清名滿天下,而劉的「重臨」,則是背著不忠不孝的罪名,帶著八旬老母流徙南荒。這是積毀銷骨的迫害呵。詩人通過「事異」兩字把互相矛盾的情況扭合到一起,帶有自嘲的口氣,暗含對當政者的不滿和牢騷。下一句,詩人又用了春秋時柳下惠的故事:柳下惠為「士師」(獄官),因「直道事人」三次遭貶黜,這里用以比作同樣「三黜」過的柳宗元。同時也暗示他們都是因堅持正確的政見而遭打擊的。用典姓切、事切,可謂天衣無縫。「名慚」,是對劉柳齊名自愧不如的謙詞,表示了對柳的敬重之意。
第三聯五、六兩句,將筆鋒從往事的縈回折入眼前的別況。「歸目并隨回雁盡」句,把兩位志同道合的友人分手時的情景描繪得多么有情有致:兩位遷客并影荒郊,翹首仰望,他們深情的目光注視著北回的大雁,一直到雁影在天際消失。一個「并」字,一個「盡」字,寫得十分傳神,把他們共同的望鄉之情極為凄惋地傳達出來了。「愁腸」句,從張說「津亭拔心草,江路斷腸猿」詩中化出。心已傷楚,又哪堪斷斷續續催人淚下的哀猿悲啼呢?詩人以「回雁」、「哀猿」襯托別緒,詩境也變而凄厲了。這等地方,正是作者大力經營處,讀來真足以搖蕩人心。
「桂江」兩句,設想別后,以虛間實,筆姿靈活。「桂江」,即漓江,指柳宗元溯湘下桂而去柳州。「連山」,指劉禹錫的目的地──連州。「桂江」和「連山」并無相連之處,因此這里并不是實說桂水東過連山。那么如何把這東西遠隔的兩地聯系起來呢?這就是下一句所要回答的問題了。原來連接雙方的,正是山水相望、長吟遠慕的無限相思呵。「有所思」,也是古樂府篇名,這里出現,語意雙關。最后兩句,一縱一收,轉折于空際,挽合十分有力。其技法與杜甫的「瞿塘峽口曲江頭,萬里風煙接素秋」(《秋興八首》之六)相似。不過杜詩抒發的是個人對云山萬里的故國的懷念,這里則用「相望」二字,把這一對志同道合又遭隔別的友人的生死不渝情誼,從彼此兩方寫出,與杜詩不盡相同,而有襲故彌新之妙。寄離情于山水,同悵望以寫哀,詞盡篇中,而意余言外,既深穩又綿渺,不愧大家筆墨。
(周篤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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