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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陵廟(唐·李群玉)

詩詞詩句古文賞析

黃陵廟(唐·李群玉)
  七言律詩 押先韻  
小姑洲北浦云邊,二女容華儼然。
野廟向江春寂寂,古碑無字草芊芊。
風回日暮吹芳芷,月落山深哭杜鵑。
猶似含顰望巡狩,九疑愁斷隔湘川。
評注
《云溪友議》
李校書群玉既解天祿之任,而歸涔陽。經湘中,乘舟題二妃廟二首,曰:「小姑洲北浦云邊……」又「黃陵廟前莎草香,黃陵女兒茜裙新。輕舟小楫唱歌去,水遠山長愁殺人。」……李君自以第三篇「春空」便到「秋色」,踟躕欲改之。乃有二女郎見曰:「兒是娥皇、女英也。二年后,當與郎君為云雨之游。」李君乃悉具所陳,俄而影滅,遂掌其神塑而去。……群玉題詩后二年,乃逝于洪井。
《后村詩話》
唐人敘述奇遇,如后土夫人事,托之韋郎……唯沈下賢《秦夢記》、牛僧孺《周秦行記》、李群玉《黃陵廟》詩,皆攬歸其身,名檢掃地矣。
《瀛奎律髓》
第六句好。
《五朝詩善鳴集》
有聲無聲,有色無色,雅令韶秀,一字更易不得。
《貫華堂選批唐才子詩》
前解,寫入廟瞻禮也。為欲寫他尊像儼然,因先寫他小姑洲北,言神道直以此洲為案,則可想見尊像之儼然也。春寂寂、草芊芊,又言廟中除二尊像外,乃更一無所有也(首四句下)。后解,寫出廟凝望也。東風芳芷,寫意中疑有一線生意;落日杜鵑,寫耳中純是一片惡聲,如此則便是悄然意盡之路也。而又云九疑黛色,含顰猶望者,嗟乎!此為寫二妃?為不寫二妃?必有讀而黯然泣下者也(末四句下)。
《瀛奎律髓匯評》
紀昀:總是套頭。
《近體秋陽》
愴渾亮壯,得吊古體,而含顰望幸,且能通二靈之神,晚唐高作。
《精選五七言律耐吟集》
白描之筆,不異龍眠畫手。
《石園詩話》
文山進詩表云:「居住沅、湘,宗師屈、宋,楓江蘭浦,蕩思搖情」,可為《黃陵廟》、《玉真妃》諸詩注腳。
《唐詩鑒賞辭典》
黃陵廟,在今湖南湘陰縣北洞庭湖畔。古代當地人民由于同情舜帝的兩個妃子娥皇和女英的不幸遭遇,給她們修了這座祠廟。
據《史記·五帝本紀》載,舜南巡狩,死于蒼梧,葬在江南的九疑山。《水經注·湘水》等又先后將故事發展成為娥皇、女英,因為追蹤舜帝,溺于湘水,遂「神游洞庭之淵,出入瀟湘之浦」。這樣就給原來的傳說加深了神話與悲劇的色彩。后世人們更將湘竹上面的斑斑點點,想象成為二妃遠望蒼梧,臨江慟哭的淚痕。李群玉寫此詩,也是借助這一綿綿長恨的故事為背景的。
此詩在構思上,是用黃陵廟的荒涼寂寞與廟中栩栩如生的二妃悲切的塑像作為對照,在結構上則以詩人憑吊黃陵廟的足跡為線索布局,從而步步深入地表現了二妃音容宛在、精誠不滅,而歲月空流、人世凄清的悲苦情緒。
首句「小姑洲北浦云邊」,交代了祠廟的地點與位置,「浦云邊」三字表明詩人從遠處走向黃陵廟時所見到的云水相映頗為荒涼的景象,以及由此引起的漠漠層云,江天寂寥,四周一片空空蕩蕩的感覺。第二句,詩人已進入祠廟瞻望,以特寫鏡頭顯出「啼妝儼然」的二妃塑像。這里愈是寫出環境的蕭索與刻畫出二妃生動的形象,也就愈會喚起人們無限的哀思。
接下來詩人漫步祠外,只見「野廟向江春寂寂,古碑無字草芊芊」,進一步寫景抒情。「野廟向江」,著一「野」字,點染了環境的荒涼。「向江」,顯然暗示廟中二妃日夜面向蒼梧。此時周圍有的只是被風雨剝蝕了字跡的古老碑碣,萋萋的荒草和一片東風無語的寂寂春色,「寂寂」,是詩人的感受,也是對二妃悵惘心情的想象與描摹。
接寫詩人佇立平岡,愁思不已的所見所感:「風回日暮吹芳芷,月落山深哭杜鵑」。暮色晻晻,那江上的香芷在晚風中遙曳生恣。香芷,這個湘、沅一帶特有的風物,既是黃陵廟前的現場景物,又暗暗關聯二妃美麗的神話。《楚辭·湘夫人》云:「沅有芷兮澧有蘭,思公子兮未敢言。」觸景生情,引人遐想。待到夜暮降臨,江畔月落,四周杜鵑啼血,如果二妃有知,聽著聲聲「不如歸去」,她們將會感到怎樣的悲戚!她們縱欲歸去,又能夠歸向何處呢?想到這里,感傷之情油然而生。詩人再次步入廟中,抬頭凝望「啼妝儼然」的神像,「猶似含顰望巡狩,九疑如黛隔湘川」,仿佛看出她們蹙著眉黛,隔著湘水,仍在朝朝暮暮地遙望遠處不可企及的九疑山,默默無言地翹盼著舜帝的歸來!這樣的形象更加激起詩人內心的波瀾:事去千年,人世已非;恨重如山,心似金石啊!這里的「猶似」二字,既把二妃的神態寫活了,流露出她們堅貞不渝、長恨綿綿的情懷,也寄寓了詩人無限的情思。此時此地,詩人佇立野廟,愁縈湘浦,目遇神追,依戀感懷,不能自已。其下「九疑如黛」的結句,以一「隔」字,包含多少欲哭無淚的憾恨,全詩到此,辭雖盡而意未盡,如余音繞梁,回味無窮。就以詩中「月落山深哭杜鵑」中那一「哭」字來說,究竟是實寫杜鵑的啼血,二妃的飲泣,還是詩人自己的一掬同情的眼淚,抑或是三者合而有之,那就很難叫人分得清了。
(陶慕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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