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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州詞二首(唐·王之渙)

詩詞詩句古文賞析

涼州詞二首(唐·王之渙)
  七言絕句 押刪韻  
《集異記》云:「開元中,之渙與王昌齡、高適齊名,共詣旗亭,貰酒小飲。有梨園伶官十數人會宴,三人因避席隈映,擁爐以觀焉。俄有妙妓四輩奏樂,皆當時名部。昌齡等私相約曰:‘我輩各擅詩名,每不自定甲乙,今者可以密觀諸伶所謳,若詩入歌詞之多者為優。’初謳昌齡詩,次謳適詩,又次復謳昌齡詩。之渙自以得名已久,因指諸妓中最佳者曰:‘待此子所唱,如非我詩,即終身不敢與子爭衡。’次至雙鬟發聲,果謳‘黃河’云云,因大諧笑。諸伶詣問,語其事,乃競拜乞就筵席,三人從之,飲醉竟日。
黃河遠上白云間,一片孤城萬仞山。
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
評注
《集異記》
開元中,詩人王昌齡、高適、王之渙齊名。時風塵未偶,而游處略同。一日,天寒微雪,三詩人共詣旗亭,貰酒小飲。忽有梨園伶官十數人登樓會宴,三詩人因避席隈映,擁爐火以觀焉。俄有妙妓四輩,尋續而至,奢華艷曳,都冶頗極,旋則奏樂,皆當時名部也。昌齡等私相約曰:「我輩各擅詩名,每不自定其甲乙,今者可以密觀諸伶所謳,若詩入歌詞之多者,則為優矣。」俄而一伶拊節而唱,乃曰:「寒雨連江夜入吳……」昌齡則引手畫壁曰:「一絕句。」尋又一伶謳之曰:「開篋淚沾臆……」適則引手畫壁。曰:「奉帚平明金殿開……」昌齡則又引手畫壁曰:「二絕句。」之渙自以得名已久,因謂諸人曰:「此輩皆潦倒樂官,所唱皆巴人下俚之詞耳,豈陽春白雪之曲,俗物敢近哉!」因指諸妓之中最佳者曰:「待此子所唱,如非我詩,吾即終身不敢與子爭衡矣。脫是吾詩,子等當須列拜床下,奉吾為師。」因歡笑而俟之。須臾,次玉雙鬟發聲,則曰:「黃沙遠上白云間……」之渙即揶揄二子曰:「田舍奴,我豈妄哉!」因大諧笑。諸伶不喻其故,皆起詣曰:「不知諸郎君何此歡噱?」昌齡等因話其事。諸伶競拜曰:「俗眼不識神仙,乞降清重,俯就筵席。」三子從之,飲醉竟日。
《唐詩正聲》
吳逸一評:神氣內斂,骨力全融,意沉而調響。滿目征人苦情,妙在含蓄不露。
《升庵詩話》
此詩言恩澤不及于邊塞,所謂君門遠于萬里也。
《唐詩鏡》
此是怨詞,思巧格老,跨絕人遠矣。
《匯編唐詩十集》
唐云:一語不及征人,而征人之苦可想。
《唐詩訓解》
句奇,意奇。
《唐風定》
字字雄渾,可與王翰《涼州》比美。
《唐詩摘鈔》
王龍標「更吹羌笛關山月,無那金閨萬里愁」、李君虞「不知何處吹蘆管,一夜征人盡望鄉」,與此并同一意,然不及此作,以其含蓄深永,只用「何須」二字略略見意故耳。
《而庵說唐詩》
此詩只要說玉門關外之苦而苦見矣。風致絕人,真好詩。
《唐賢三昧集箋注》
此狀涼州之險惡也。笛中有《折柳曲》,然春光已不到,尚何須作楊柳之怨乎?明說邊境苦寒,陽和不至,措詞宛委,深耐人思。
《一瓢詩話》
「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其苦思妙響,尤得風人之旨。
《唐詩別裁》
李于鱗推王昌齡「秦時明月」為壓卷。王元美推王翰「葡萄美酒」為壓卷。王漁洋則云:「必求壓卷,王維之《渭城》、李白之《白帝》、王昌齡之「奉帚平明」、王之渙之「黃河遠上」其庶幾乎!而終唐之世,絕句亦無出四章之右者矣。」
《詩法易簡錄》
神韻格力,俱臻絕頂。不言君恩之不及,而托言春風之不度,立言尤為得體。
《網師園唐詩箋》
深情蘊藉。
《詩境淺說續編》
此詩前二句之壯采,后二句之深情,宜其傳遍旗亭,推為絕唱也。
葉景葵《卷盦書跋》
詩句有一字沿訛為后人所忽略者,如《涼州詞》「黃河遠上白云間」,古今傳誦之句也,前見北平圖書館新得銅活字本《萬首唐人絕句》,「黃河」作「黃沙」,恍然有悟。向誦此詩,即疑「黃河」兩字與下三句皆不貫串,此詩之佳處不知何在!若作「黃沙」,則第二句「萬仞山」便有意義,而第二聯亦字字皆有著落,第一聯寫出涼州荒寒蕭索之象,實為第三句「怨」字埋根,于是此詩全體靈活矣。
《唐人絕句精華》
此詩各本皆作「黃河遠上」,惟計有功《唐詩紀事》作「黃沙直上」。按玉門關在敦煌,離黃河流域甚遠,作「河」非也。且首句寫關外之景,但見無際黃沙直與白云相連,已令人生荒遠之感。再加第二句寫其空曠寥廓,愈覺難堪。乃于此等境界之中忽聞羌笛吹《折楊柳》曲,不能不有「春風不度玉門關」之怨詞。
以下資料來源未詳
涼州詞:又名《涼州歌》。《樂苑》稱,開元年間,西涼都督郭知運進獻宮調《涼州》。涼州:唐屬隴右道,州治在今甘肅省武威縣。詩題又作《出塞》。首句一作「黃沙直上白云間」,末句一作「春光不度玉門關。」羌笛:我國古代西方羌人所吹的笛子。楊柳:指羌笛吹奏的《折楊柳》曲。北朝樂府《鼓角橫吹曲·折楊柳枝》:「上馬不捉鞭,反拗楊柳枝。下馬吹橫笛,愁殺行客兒。」其音凄苦。

【簡析】:
明代楊慎在《升庵詩話》中說:「此詩言恩澤不及于邊塞,所謂君門遠于萬里也。」這話是不錯的。開元中、所期,唐玄宗荒淫縱樂,不務邊防,不關心遠戍征人的疾苦。詩人在進入涼州,聽到哀怨的笛聲后,寫下了這首詩,表達對遠戍士卒的同情。
《唐詩鑒賞辭典》
詩狀涼州之險惡、荒寒,一言不及征人,而征人苦情可想;雖是一篇怨詞,但畫面雄壯闊大,神氣不落凄切。歷來被譽為唐代邊塞詩中的名篇。《唐詩別裁》引王漁洋的話說 :「必求壓卷,王維之《渭城》、李白之《白帝》、王昌齡之‘奉帚平明’、王之渙之‘黃河遠上’其庶幾乎!而終唐之世,絕句亦無出四章之右者矣。」
關于這首詩,唐人薛用弱的《集異記》曾記載著這么一樁趣事:開元中,王之渙與王昌齡、高適齊名。一天,天寒微雪,三人一起到旗亭小飲。適逢梨園伶官十多人會宴;席間,有四名美貌歌妓演唱,唱詞都是當時著名詩人的作品。三人私下相約說:我們三人的詩名常常分不出高低,現在且看這些歌妓謳歌,「若詩入歌詞之多者,則為優」。結果,第一人唱的是王昌齡的詩,第二人唱的是高適的詩,第三人唱的還是王昌齡的詩。王之渙不服氣,「自以得名已久」,就指著「諸妓之中最佳者 」說:「待此子所唱,如非我詩,吾即終身不敢與子爭衡矣。」四人中之「最佳者」結果果然唱了一首王之渙的詩:「黃河遠上白云間……。」大家于是大笑。四歌妓問明情況后競拜。并請「俯就筵席」,「三人從之,飲醉竟日」。后明清戲劇家將此事編成劇本,其中以《旗亭記》為名的就有多本。
詩句中,「一片」為唐人習慣用語,常與「孤」連文,即今之「一座」。「孤城」指玉門關。將玉門關作「孤城」,顯然與征人的離情別緒聯結在一起 。仞,古長度單位,七尺為一仞。「黃河遠上」,也有作「黃河直上」的。葉景葵認為:「詩句有一字沿訛為后人所忽略者,為《涼州詞 》‘黃河遠上白云間’,古今傳誦之句也,前見北平圖書館新得銅活字本《萬首唐人絕句》,‘黃河’作‘黃沙’,恍然有悟,向誦此詩,即疑‘黃河’兩字與下三句皆不貫串,此詩之佳處不知何在!若作‘黃沙’,則第二句‘萬仞山’便有意義,而第二聯亦字字皆有著落,第一聯寫出涼州荒寒蕭索之象,實為第三句‘怨’字埋根,于是此詩全體靈活矣。」《唐人絕句精華》也說:「此詩各本皆作‘黃河遠上’,惟計有功《唐詩紀事》作‘黃沙直上’。按玉門關在敦煌,離黃河流域甚遠,作‘河’非也。且首句寫關外之景,但見無際黃沙直與白云相連,已令人生荒遠之感。再加第二句寫其空曠寥廓,愈覺難堪。乃于此等境界之中忽聞羌笛吹《折楊柳》曲,不能不有‘春風不度玉門關’之怨詞。」但今之不少學者仍認為,就詩意說,「黃河遠上」比「黃河直上」要好。理由是:一,「黃河遠上」意境開闊,莽莽蒼蒼,浩浩瀚瀚,如同李白「黃河之水天上來」,顯得狀美,而「黃沙直上」只是給人荒涼的感覺。二,「黃河遠上」句與下句「一片孤城」,一遠一近,一動一靜,互相映襯,有一種立體的感覺,而「黃沙直上」句畫面比較單調。至于黃河遠距玉門關的問題,則認為,《涼州詞》只是唐代的一種曲調,不一定只寫涼州;有人還考證,認為王之渙的《涼州詞》還有另一個題目:《聽玉門關吹笛》,由此認為是詩人在玉門關吹笛時寫的,孤城是眼前景象,黃河是出關途徑之處,詩人是在一個更廣闊的空間描寫自然景物(見袁行霈《中國文學史講稿》)。
據唐人薛用弱《集異記》記載:開元間,王之渙與高適、王昌齡到酒店飲酒,遇梨園伶人唱曲宴樂,三人便私下約定以伶人演唱各人所作詩篇的情形定詩名高下。結果三人的詩都被唱到了,而諸伶中最美的一位女子所唱則為「黃河遠上白云間」。王之渙甚為得意,這就是著名的「旗亭畫壁」故事。此事未必實有。但表明王之渙這首《涼州詞》在當時已成為廣為傳唱的名篇。
詩的首句抓住自下(游)向上(游)、由近及遠眺望黃河的特殊感受,描繪出「黃河遠上白云間」的動人畫面:洶涌澎湃波浪滔滔的黃河竟象一條絲帶迤邐飛上云端。寫得真是神思飛躍,氣象開闊。詩人的另一名句「黃河入海流」,其觀察角度與此正好相反,是自上而下的目送;而李白的「黃河之水天上來」,雖也寫觀望上游,但視線運動卻又由遠及近,與此句不同。「黃河入海流」和「黃河之水天上來」,同是著意渲染黃河一瀉千里的氣派,表現的是動態美。而「黃河遠上白云間」,方向與河的流向相反,意在突出其源遠流長的閑遠儀態,表現的是一種靜態美。同時展示了邊地廣漠壯闊的風光,不愧為千古奇句。
次句「一片孤城萬仞山」出現了塞上孤城,這是此詩主要意象之一,屬于「畫卷」的主體部分。「黃河遠上白云間」是它遠大的背景,「萬仞山」是它靠近的背景。在遠川高山的反襯下,益見此城地勢險要、處境孤危。「一片」是唐詩習用語詞,往往與「孤」連文(如「孤帆一片」、「一片孤云」等等),這里相當于「一座」,而在詞采上多一層「單薄」的意思。這樣一座漠北孤城,當然不是居民點,而是戍邊的堡壘,同時暗示讀者詩中有征夫在。「孤城」作為古典詩歌語匯,具有特定涵義。它往往與離人愁緒聯結在一起,如「夔府孤城落日斜,每依北斗望京華」(杜甫《秋興》)、「遙知漢使蕭關外,愁見孤城落日邊」(王維《送韋評事》)等等。第二句「孤城」意象先行引入,為下兩句進一步刻劃征夫的心理作好了準備。
詩起于寫山川的雄闊蒼涼,承以戌守者處境的孤危。第三句忽而一轉,引入羌笛之聲。羌笛所奏乃《折楊柳》曲調,這就不能不勾起征夫的離愁了。此句系化用樂府《橫吹曲辭·折楊柳歌辭》「上馬不捉鞭,反折楊柳枝。蹀座吹長笛,愁殺行客兒」的詩意。折柳贈別的風習在唐時最盛。「楊柳」與離別有更直接的關系。所以,人們不但見了楊柳會引起別愁,連聽到《折楊柳》的笛曲也會觸動離恨。而「羌笛」句不說「聞折柳」卻說「怨楊柳」,造語尤妙。這就避免直接用曲調名,化板為活,且能引發更多的聯想,深化詩意。玉門關外,春風不度,楊柳不青,離人想要折一枝楊柳寄情也不能,這就比折柳送別更為難堪。征人懷著這種心情聽曲,似乎笛聲也在「怨楊柳」,流露的怨情是強烈的,而以「何須怨」的寬解語委婉出之,深沉含蓄,耐人尋味。這第三句以問語轉出了如此濃郁的詩意,末句「春風不度玉門關」也就水到渠成。用「玉門關」一語入詩也與征人離思有關。《后漢書·班超傳》云:「不敢望到酒泉郡,但愿生入玉門關。」所以末句正寫邊地苦寒,含蓄著無限的鄉思離情。如果把這首《涼州詞》與中唐以后的某些邊塞詩(如張喬《河湟舊卒》)加以比較,就會發現,此詩雖極寫戍邊者不得還鄉的怨情,但寫得悲壯蒼涼,沒有衰颯頹唐的情調,表現出盛唐詩人廣闊的心胸。即使寫悲切的怨情,也是悲中有壯,悲涼而慷慨。「何須怨」三字不僅見其藝術手法的委婉蘊藉,也可看到當時邊防將士在鄉愁難禁時,也意識到衛國戍邊責任的重大,方能如此自我寬解。也許正因為《涼州詞》情調悲而不失其壯,所以能成為「唐音」的典型代表。
(周嘯天)
   其二(唐·王之渙)
  七言絕句 押灰韻
單于北望拂云堆,殺馬登壇祭幾回。
漢家天子今神武,不肯和親歸去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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