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齊二首(唐·李商隱)
詩詞詩句古文賞析
北齊二首(唐·李商隱)
七言絕句 押陽韻
七言絕句 押陽韻
一笑相傾國便亡,何勞荊棘始堪①傷。
小憐玉體橫陳夜,已報周師入晉陽。
小憐玉體橫陳夜,已報周師入晉陽。
評注
《李義山詩集輯評》:
朱彝尊曰:故用極褻昵字,末句接下方有力。何焯曰:此篇最警切,用意可謂反復深至。紀昀曰:議論以指點出之,神韻自遠。若但議論而乏神韻,則周曇、胡曾之流僅有名論矣。詩固有理足意正而不佳者。
《李義山詩集箋注》:姚培謙曰:沉痛得《正月》詩人遺意。
《玉溪生詩意》:「一」字、「便」字,「何勞」字、「始堪」字、「已報」字,相呼相應。
《詩法易簡錄》:「便亡」字,「已報」字,令人讀之竦然,垂戒深矣。
《秋窗隨筆》:「橫陳」二字見宋玉賦,古今以為艷語。《愣嚴經》有云:「于橫陳時,味如嚼蠟。」作此注腳,亦稍寓微意。
《唐詩鑒賞辭典》:這兩首詩是通過諷刺北齊后主高緯寵幸馮淑妃這一荒淫亡國的史實,以借古鑒今的。兩首詩在藝術表現手法上有兩個共同的特點:
一、議論附麗于形象。既是詠史,便離不開議論。然而好的詩篇總是以具體形象感人,而不是用抽象的道理教訓讀者。議論不脫離生動的形象,是這兩首詩共同的優點。
第一首前兩句是以議論發端。「一笑」句暗用周幽王寵褒姒而亡國的故事,諷刺「無愁天子」高緯荒淫的生活。「荊棘」句引典照應國亡之意。晉時索靖有先識遠量,預見天下將亂,曾指著洛陽宮門的銅駝嘆道:「會見汝在荊棘中耳!」這兩句意思一氣蟬聯,謂荒淫即亡國取杠的先兆。雖每句各用一典故,卻不見用事痕跡,全在于意脈不斷,可謂巧于用典。但如果只此而已,仍屬老生常談。后兩句撇開議論而展示形象畫面。第三句描繪馮淑妃(「小憐」即其名)進御之夕「花容自獻,玉體橫陳」(司馬相如),是一幅穢艷的春宮圖,與「一笑相傾」句映帶;第四句寫北齊亡國情景。公元五七七年,北周武帝攻破晉陽(今山西太原),向齊都鄴城進軍,高緯出逃被俘,北齊遂滅。此句又與「荊棘」映帶。兩句實際上具體形象地再現了前兩句的內容。淑妃進御與周師攻陷晉陽,相隔尚有時日。「已報」兩字把兩件事扯到一時,是著眼于荒淫失政與亡國的必然聯系,運用「超前夸張」的修辭格,更能發人深省。這便是議論附麗于形象,通過特殊表現一般,是符合形象思維的規律的。
如果說第一首是議論與形象互用,那么第二首的議論則完全融于形象,或者說議論見之于形象了。「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是《詩經》中形容美女嫵媚表情。「巧笑」與「萬機」,一女與天下,輕重關系本來一目了然。說「巧笑」堪敵「萬機」,是運用反語來諷刺高緯的昏昧。「知」實為哪知,意味尤見辛辣。如說「一笑相傾國便亡」是熱罵,此句便是冷嘲,不議論的議論。高緯與淑妃尋歡作樂的方式之一是畋獵,在高緯眼中,換著出獵武裝的淑妃風姿尤為迷人,所以說「傾城最在著戎衣」。這句仍是反語,有潛臺詞在。古來許多巾幗英雄,其颯爽英姿,確乎給人很美的感覺。但淑妃身著戎衣的舉動,不是為天下,而是輕天下。高緯迷戀的不是英武之姿而是忸怩之態。他們逢場作戲,穿著戎衣而把強大的敵國忘記在九霄云外。據《北齊書》載:周師取平陽(晉陽),帝獵于三堆,晉州告急。帝將返,淑妃更請殺一圍,從之。在自身即將成為敵軍獵獲物的情況下,仍不忘追歡逐樂,還要再獵一圍。三、四句就這樣以模擬口氣,將帝、妃死不覺悟的淫昏性格刻畫得入木三分。盡管不著議論,但通過具體形象的描繪及反語的運用,即將議論融入形象之中。批判意味仍十分強烈。
二、強烈的對比色彩。在形象畫面之間運用強烈對比色彩,使作者有意指出的對象的特點更強調突出,引人注目,從而獲得含蓄有力的表現效果,是這兩首詩的又一顯著特點。
第一首三、四兩句把一個極艷極褻的鏡頭和一個極危急險惡的鏡頭組接在一起,對比色彩強烈,產生了驚心動魄的效果。單從「小憐玉體橫陳」的畫面,也可見高緯生活之荒淫,然而,如果它不和那個關系危急存亡的「周歸入晉陽」的畫面組接,就難以產生那種「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的驚險效果,就會顯得十分平庸,藝術說服力將大為削弱。第二首三、四句則把「晉陽已陷」的時局,與「更請君王獵一圍」的荒唐行徑作對比。一面是十萬火急,形勢嚴峻;一面卻是視若無睹,圍獵興濃。兩種畫面對照出現,令旁觀者為之心寒,從而有力地表明當事者處境的可笑可悲,不著一字而含蓄有力。這種手法的運用,也是詩人巧于構思的具體表現之一。
(周嘯天
一、議論附麗于形象。既是詠史,便離不開議論。然而好的詩篇總是以具體形象感人,而不是用抽象的道理教訓讀者。議論不脫離生動的形象,是這兩首詩共同的優點。
第一首前兩句是以議論發端。「一笑」句暗用周幽王寵褒姒而亡國的故事,諷刺「無愁天子」高緯荒淫的生活。「荊棘」句引典照應國亡之意。晉時索靖有先識遠量,預見天下將亂,曾指著洛陽宮門的銅駝嘆道:「會見汝在荊棘中耳!」這兩句意思一氣蟬聯,謂荒淫即亡國取杠的先兆。雖每句各用一典故,卻不見用事痕跡,全在于意脈不斷,可謂巧于用典。但如果只此而已,仍屬老生常談。后兩句撇開議論而展示形象畫面。第三句描繪馮淑妃(「小憐」即其名)進御之夕「花容自獻,玉體橫陳」(司馬相如),是一幅穢艷的春宮圖,與「一笑相傾」句映帶;第四句寫北齊亡國情景。公元五七七年,北周武帝攻破晉陽(今山西太原),向齊都鄴城進軍,高緯出逃被俘,北齊遂滅。此句又與「荊棘」映帶。兩句實際上具體形象地再現了前兩句的內容。淑妃進御與周師攻陷晉陽,相隔尚有時日。「已報」兩字把兩件事扯到一時,是著眼于荒淫失政與亡國的必然聯系,運用「超前夸張」的修辭格,更能發人深省。這便是議論附麗于形象,通過特殊表現一般,是符合形象思維的規律的。
如果說第一首是議論與形象互用,那么第二首的議論則完全融于形象,或者說議論見之于形象了。「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是《詩經》中形容美女嫵媚表情。「巧笑」與「萬機」,一女與天下,輕重關系本來一目了然。說「巧笑」堪敵「萬機」,是運用反語來諷刺高緯的昏昧。「知」實為哪知,意味尤見辛辣。如說「一笑相傾國便亡」是熱罵,此句便是冷嘲,不議論的議論。高緯與淑妃尋歡作樂的方式之一是畋獵,在高緯眼中,換著出獵武裝的淑妃風姿尤為迷人,所以說「傾城最在著戎衣」。這句仍是反語,有潛臺詞在。古來許多巾幗英雄,其颯爽英姿,確乎給人很美的感覺。但淑妃身著戎衣的舉動,不是為天下,而是輕天下。高緯迷戀的不是英武之姿而是忸怩之態。他們逢場作戲,穿著戎衣而把強大的敵國忘記在九霄云外。據《北齊書》載:周師取平陽(晉陽),帝獵于三堆,晉州告急。帝將返,淑妃更請殺一圍,從之。在自身即將成為敵軍獵獲物的情況下,仍不忘追歡逐樂,還要再獵一圍。三、四句就這樣以模擬口氣,將帝、妃死不覺悟的淫昏性格刻畫得入木三分。盡管不著議論,但通過具體形象的描繪及反語的運用,即將議論融入形象之中。批判意味仍十分強烈。
二、強烈的對比色彩。在形象畫面之間運用強烈對比色彩,使作者有意指出的對象的特點更強調突出,引人注目,從而獲得含蓄有力的表現效果,是這兩首詩的又一顯著特點。
第一首三、四兩句把一個極艷極褻的鏡頭和一個極危急險惡的鏡頭組接在一起,對比色彩強烈,產生了驚心動魄的效果。單從「小憐玉體橫陳」的畫面,也可見高緯生活之荒淫,然而,如果它不和那個關系危急存亡的「周歸入晉陽」的畫面組接,就難以產生那種「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的驚險效果,就會顯得十分平庸,藝術說服力將大為削弱。第二首三、四句則把「晉陽已陷」的時局,與「更請君王獵一圍」的荒唐行徑作對比。一面是十萬火急,形勢嚴峻;一面卻是視若無睹,圍獵興濃。兩種畫面對照出現,令旁觀者為之心寒,從而有力地表明當事者處境的可笑可悲,不著一字而含蓄有力。這種手法的運用,也是詩人巧于構思的具體表現之一。
(周嘯天
其二(唐·李商隱)
七言絕句 押微韻
七言絕句 押微韻
巧笑知堪敵萬幾,傾城最在著戎衣。
晉陽已陷休回顧,更請君王獵一圍。
晉陽已陷休回顧,更請君王獵一圍。
評注
《李義山詩集輯評》:
朱彝尊曰:有案無斷,其旨更深。何焯曰:上篇嘆其不知不見是圖,下篇嘆其至死不悟。紀昀曰:此首較有含蓄,妙于不纖不佻,唯起句稍滯相耳。又曰:四家評曰:「警快」。廉衣評曰:芥舟云二詩太快,然病正在前二句欠深渾,后二句必如此快寫始妙。
《重訂李義山集箋注》:程夢星曰:以托北齊以慨武宗、王才人游獵之荒淫也。
《詩法易簡錄》:只敘其事,不著議論,而荒淫沉迷,寫得可笑可哀。
《繭齋詩談》:不說他甚底,罪案已定,此詠史體。
《唐人萬首絕句選評》:二首案而不斷,意味無盡,視詠史好為議論者,不如此之深切也。
《射鷹樓詩話》:詩但述其事,不溢一詞,而諷諭蘊藉,格律極高。此唐人擅長處。
《李義山詩辨正》:前篇首二句語雖樸質,而神味極自然。此篇起句亦筆力蒼勁,警策異常。紀氏謂其「欠渾」、「滯相」,蓋未統會全篇氣息觀之耳。
《詩境淺說續編》:名都已失,戎馬生郊,而猶羽獵戎裝,擲金甌而不顧。后二句神采飛揚,千載下誦之,聲口宛然,詞人妙筆也。
經典古詩詞及作者
- 西園述感(明·區懷年)
- 西園酒半會玉溪侍御瓜代報至再賦二首(明·李夢陽)
- 西園醉歸(宋·張伯玉)
- 西園重見詩畸刻本,為之黯然(清·丘逢甲)
- 西園閑興二首(明·高啟)
- 西園閑坐讀韓城薛節婦傳有感輒作長話(明·鄧云霄)
- 西園間步(清·夸岱)
- 西園雅集為趙王作(明·梁有譽)
- 西園雅集為鄴中諸王作(明·王世貞)
- 西園雅集作(清·丘逢甲)
- 西園雅集喜秋水自廣陵至(清·張鴻佑)
- 西園雅集(清·黃之鼎)
- 西園雨后(明·成鷲)
- 西園風雨雜花謝(宋·張耒)
- 西園(唐·劉得仁)
- 西園(唐·許渾)
- 西園(宋·宋祁)
- 西園(宋·張耒)
- 西園(宋·歐陽修)
- 西園(宋·王十朋)
- 西園(宋·范浚)
- 西園(宋·董杞)
- 西園(宋·陸游)
- 西園(宋·韓維)
- 西園(明·沈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