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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頭蓮 呈范至能待制(宋·陸游)

詩詞詩句古文賞析

雙頭蓮 呈范至能待制(宋·陸游)  
華鬢星星,驚壯志成虛,此身如寄。
蕭條病驥。
向暗里、消盡當年豪氣。
夢斷故國山川,隔重重煙水。
身萬里。
舊社凋零,青門俊游誰記。
盡道錦里繁華,嘆官閑晝永,柴荊添睡。
清愁自醉。
念此際、付與何人心事。
縱有楚柂吳檣,知何時東逝。
空悵望,鲙美菰香,秋風又起。
評注
范至能,即南宋著名詩人范成大,比陸游小一歲。紹興三十二年(1162)九月,孝宗已即位,兩人同在臨安編類圣政所任檢討官,同事相知。淳熙二年(1175)六月,范成大入蜀知成都府、權四川制置使,辟陸游為成都府路安撫司參議官兼四川制置使司參議官 ,范成大有一首詩 :「余與陸務觀自圣政所分袂,每別 車取 五年,離合又常以六月,似有數者 。」《宋史·陸游傳》說 :「范成大帥蜀,游為參議官,以文字交 ,不拘禮法,人譏其頹放,因自號放翁。」這年春,陸游因病休居城西橋一帶;范成大也因病乞罷使職,四年六月,離蜀還朝。范、陸在蜀,頗多酬答唱和之作,這首詞就是其中一首,當作于淳熙三年秋陸游病后休官時。
淳熙三年,陸游五十二歲,已離開南鄭軍幕,在成都制置使司任官,后又因病和被「 譏劾」而休官,有年老志不酬之感 。故上片開頭三句 :「華鬢星星,驚壯志成虛 ,此身如寄」,即寫此感。這種感情,正如他《病中戲書》說的:「五十忽過二,流年消壯心」,《感事 》說的 :「年光遲暮壯心違」 。「 壯心」的「 消」與「違」,主要是迫于環境與疾病,故接下去即針對「病」字,說 :「蕭條病驥。向暗里、消盡當年豪氣。」這一年的詩,也屢以「病驥」自喻,如《書懷》 :「摧頹已作驥伏櫪」,《松驥行》 :「驥行千里亦何得 ,垂首伏櫪終自傷」,這一年的《書嘆》詩 :「浮沉不是忘經世,后有仁人知此心。」《夏夜大醉醒后有感》詩 :「欲傾天上銀河水,凈洗關中胡虜塵。那知一旦事大謬,騎驢劍閣霜毛新。卻將覆氈草檄手,小詩點綴西州春 。雞鳴酒解不成寐 ,起坐肝膽空輪囷 。」浮沉不忘經世,憂國即肝膽輪囷,可見所謂消沉,只是一時的興嘆而已 。「夢斷故國山川,隔重重煙水 。」由在蜀轉入對故都的懷念,而「心在天山」的心跡也透露無疑,同樣也表現出作者終日憂愁,于何時才能重返前線的憤慨。另一方面,也為下文「身萬里,舊社凋零,青門俊游誰記」。作一過渡。舊社」義同故里,這里緊屬下句,似泛指舊友,不一定有結社之事,蘇軾《次韻劉景文送錢蒙仲》 :「寄語竹林社友 ,同書桂籍天倫」,亦屬泛指。「青門」,漢長安城門,借指南宋都城臨安。這三句表示此身遠客,舊友星散,但難忘以前同游交往的情興。陸游在圣政所時 ,與范成大、周必大等人同官,皆一時清流俊侶,念及臨安初年的舊友,都引以自豪。就如《訴衷情》說 :「青衫初入九重城,結友盡豪英 。」《南鄉子》說:「早歲入皇州,樽酒相逢盡勝流。」
換頭「盡道錦里繁華,嘆官閑晝永,柴荊添睡」,又自回憶臨安轉到在蜀處境。錦城雖好,柴荊獨處;投閑無俚,以睡了時,哪能不「嘆」?「清愁自醉。念此際、付與何人心事」。這兩句是倒文,即此時心事,無人可以交談,只得以自醉對付清愁之意。時易境遷心事無人可付;只能是壯志未消、苦衷難言的婉轉傾訴 。作者「 借酒澆愁愁更愁」,酒不能消「清愁」,愁反而成醉。巧妙、曲逝地反映出作者的心態。
「縱有楚柁吳檣,知何時東逝?」無計消愁,無人可托心事,轉而動了歸鄉之念,也屬自然。因「東歸」而想望「 楚柁吳檣」,正如他《秋思》詩說的 :「吳檣楚柁動歸思」,「 東逝」無時 ,秋風又動,宦況蕭條,又不禁要想起晉人張翰的故事 :「見秋風起,乃思吳中菰菜、薄羹、鱸魚膾」,遂「命駕而歸」,頓感「空悵望 ,鲙美菰香,秋風又起。」更難堪的,是要學張翰還有不能,暫時只得「空悵望」而已。值得提出的是,作者的心情,不僅僅是想慕張翰。他的「思鱸」,還有其不得已的苦衷 ,詩集中《和范待制秋日書懷二首》,作于同時,不是說過「欲與眾生共安穩,秋來夢不到鱸鄉」嗎?陸游是志士而非隱士,他的說「隱」,常宜從反面看 。這也曲折反映出作者懷才不遇、壯志未酬的無奈心情、欲罷而又不甘心。因兩種矛盾心情,遂發出「空悵望」的感嘆。才有「思鱸」的痛苦的念頭。
這首詞在困難環境中,反復陳述壯志消沉、懷舊思鄉之情,看似消極,卻又含悲憤,陸游其人與其詩詞的積極本色,自可想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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