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著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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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前兩天寫作文的時候寫過:我人生中最好的禮物,就是歷經禍亂顛簸,依然能抓住他們的手,我們可以一同看春到人間。
前面我寫,我想對我的母親說,等到春天來了,我們去馬路上打羽毛球吧。
這句話很有意思,因為我不會打羽毛球,我們的馬路當然也沒有空曠到讓人有機會打羽毛球。但這種希望,這種信念,是在不計回報的付出,不論結果的奔忙中獲得的,那些已經離開我們,離開親人的同胞們換來的。
前幾個月很迷茫的時候我問,我們是否作為人被在乎著,是否有人告訴過我們要愛自己的同胞。
現在,他們告訴你了。
你被在乎著,你作為一個人被在乎著,你作為同胞被在乎著,有人甘願為了你,為了千千萬萬個你,魂歸天地。
我在見到你之前,就愛著你了。
——
補於下午六點
我想到一個詞語,很好形容這一天:“灰色世界”。但實際上世界依然是彩色的,只是人類眼中的世界成了黑白灰。
清明這一天,是死者的節日,也終將成為我們每個人的節日。沒有為生者慶賀的節日,是因為他們活著的每一天都可以說是饋贈。它存在的意義就是記憶,是記憶不必被束縛,悲哀不必被掩埋的自由。
人們活下去,是需要一種叫遺忘的技藝的。但人們心甘情願地死去,都源於被記得。留下的痕跡,影響,鮮花在別人的生命裏流淌,姓氏和名字都拆分成無意義的筆畫,唯有花香給以無盡的光榮。我寫《Gravity》的時候(我竟然還沒寫完),想到:
“我一直覺得,父母是將孩子看作自己的生命的延續,愛人,友人都是一樣,人生在糾纏裏相遇。我們唯一能對短暫的生命感到慰藉的是——我們能成為某人回憶的一部分並借此存在下去。人們把這種慰藉稱為愛,這就是人性。”
好像是在B站看到的評論,說這一天舉國哀悼,是將那些真正的悲哀擴散,讓其傾瀉,讓其噴湧,讓其發泄。然後讓失去的人繼續走下去,讓死亡留在這一天。是我們為陌生的同胞而哭,為一種難得的動人而哭。我說,那些離我甚遠的悲哀,寂靜無聲,也許並不是未能發聲,而是我們已然耳聾。所以讓慟哭的聲音從自己的胸腔裏發出,無所避免,無所掩面,光明正大地哭泣,不必為此羞恥,我們為光榮的消逝哭泣。
消逝是悲苦的,光榮也不能掩蓋這一點。在將自己作為整體的一員前,我願意以一個人的身份默哀,默哀人世不相通的悲歡中誰都逃不過的痛苦。離去了,不再見了,我們沒有了後來,只有我在這條路上走下去。
所有的苦痛,所有的悲哀,所有的遺憾,所有的憤怒,所有的犧牲,它們不能分開去看,它們相互關聯,它們無法斷裂。但我以為,就像我們沒辦法在不斷絕的思念中生活,我們必須暫時地遺忘一些,才能專註於另一些。
也許後來,我想起你的時間比你在我身邊的時間還要久。我灰色的世界,在春意中逐漸溶解。當人們的世界共同落入灰暗,我們捧著螢火,一點點把冰冷的悲傷燒成清透的暖。後來依然是春天,那些無法親眼見到春天的人,那些期待著山河無恙的人,靈魂在新一天的陽光下安眠,他們所贈予的所有總在生者的生命裏流淌。我們並不相識,並不知道彼此的名字。作為一種終結的死亡允我跨越隔膜去想你,去愛你,去贊你,超越了死亡實現你的願望。
作為一個人,而不只是作為集體的一員,死亡不只是光輝故事和冰冷數字,死亡總要寄托更多的未來,未來在我們手裏。
為什麽清明在春天,在一個生命最喧嘩的時候去悼念死亡?
逝去過後,生活還在綻放,生命還在生長。
《Gravity》提前寫完的結局:
        我坐在臺下,看少年鬥誌昂揚,我在永恒的沈眠裏向我的父親祈禱,向我的母親祈禱,向允許人類繁衍的宇宙祈禱,向浩瀚無邊的宏偉祈禱。
  不要溫和地走進那個良夜。
  怒斥,怒斥光的消逝。
  用引力捕獲一束光,在時間的波動上溫柔地回響,我們在引力的畸變裏點起一把火,我轉身看見青綠色的麥田從天空上傾瀉而下。我們奔跑到瀕死,但不能停下。我們要追逐光,超越光,我們要奔向光所不及的黑暗,我們要怒斥它的退縮,我們在光速裏逃脫,我們在爆炸裏點亮生命的燈,我們燃燒這個夜晚。
  不要溫和地走進那個良夜。
  我看見耀眼的太陽在黑暗裏熾熱融化,我站在齊腰高的麥田裏,我的父親葬在那裏,我的母親葬在那裏。我站在他們沒有身軀的墳墓前,看欣欣向榮的青麥為日光傾倒。我感受到風拂過臉頰,清晨與黑夜互相追逐,奔向黑暗無異於超越光明,死去是另一種新生。我在水波裏聽見自己奔跑的腳步聲,這是他們的起點,他們從陌客的墳塋上踏過,歌頌生的喜悅。
  夏日的風從水波裏蕩來。
  
  死亡不是故鄉。
  死亡是我們啟航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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