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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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好似沈淪了,這戲越演越真。還記得臨行前有人對我說此行的自己是沈溺泥濘的鉆石,可此時我越發覺得他的話不真,我可能操持的一直是一抔塵土似的心,待到水漬浸潤便於此再無蹤跡……
       我深記這份浸沒心靈的濕潤的好似是腥紅血水。身入刑獄那些蠱蝕人心的殘忍我親眼所見,我以為我看見的罌粟花下的莞爾而笑是真,耳邊縈繞的慘烈叫喊卻告知我那都是倔強血骨所銘刻的虛假。我以為我所看見的墨黑眼眸裏的不羈神色是真。鼻息穿透的鐵銹腥味卻提醒我那都是溫熱內心所腐化的無奈。我每每緊握拳頭,渴望以最鎮靜最戲謔的神情面對這些。但到底還是天真了些,恐懼和戰栗終究還是透過那雙暗淡的眸子淩遲著內心。不錯,鉆石確實堅硬,可他似乎忘了越堅硬的東西越易碎,不需要一刀刀的鉆刻,只需一次直擊心臟的震徹便粉碎徹底。無意冒犯,那些尖刀槍口下的不羈靈魂,殺戮的快感讓我扭曲了心神。在心裏悄悄地叫喚著你們與我同族的名字,一聲聲變得無力,一聲聲變得沈悶……
       我也深記這份浸沒心靈的濕潤好似是甘泉。隱匿民間,我看見了不少不曾想象的純真。那些樸素的生活,平實的心似乎和那裏的陽光一樣直白。開始於此我竟心生了些許自卑的情結,不敢看陽光下那群少年矯健奔跑的身影,不敢聽那些歡愉爽朗的笑聲。於此我心裏舉棋不定的量算成了算計,心懷的榮譽與信仰成了鬼魅。我不禁開始懷疑究竟是高尚的靈魂被染指,還是卑劣的身心被救贖。我開始懷疑手心緊扣的勛章是否金光,開始懷疑我原本的顏色。這份陌生樸素卻溫情的幸福似乎讓我沈溺了。那一雙雙充溢光亮的眼眸讓我有了猶疑也不再忍心。
        我是商人,學生,毒梟亦或條子。我的身上被冠以太多的身份。我或隨和或天真或狠厲或正直。不同人對我的印象大抵都不相同,不同的姓名,不同的背景,不同的價值觀,毫無疑問那些都是我用精湛的演技所塑造的角色,與演員相似,不同的是我時常被迫以命作為籌碼。危險卻榮光,隱秘而偉大。間諜才是名冠於一切之上的第一身份,才是我的似鉆石般的初心。
       我深知我該習慣孑然一身,習慣秉持堅定。我也有屬於自己不變的信條,我明白我的目的,初衷,我深記我的價值意義。可拋開一切終究是少了些附著人情味的東西。不必欽佩也無需悲憫。當組織把信仰與價值密縫於我心尖上時,我已經疼得麻木,毫無知覺的心即使被情感肆意抨擊也再無關痛癢。
       這些果真只是當初天真的想法,當初的理念,現在的我已經面目全非。因為我從未意料信仰的崩塌,從未意料愛意的力量,從未意料到幸福感的沈溺。我以為我的槍口下從無冤魂,我以為我的利刃下全都是貪婪醜惡的嘴臉。原來我把一切想得過於簡單,我所經歷的每一幕都不斷重置與顛覆我十幾年的信念,我所體味的每一景都讓我不由產生眷戀與沈浸其中的欲望。
        掙紮許久我發覺我已經不敢去愛,因為這場劇目的標題與愛無關,臺詞充斥虛假,落幕永遠是斬斷羈絆與背叛情誼的悲涼,我只是個置身事外的劇中人。我發覺我也不敢深究真相,因為這世上實質沒有對錯也沒有正邪,只有信其所信。既然如此何必用所謂的真相擊潰初心。
        不少人以為我很偉大,因為我潛行暗中,拋卻自我,以組織為本割舍小愛成就更多。可我實則內心充溢悲哀與無措,我也貪戀過不可求的愛情,祈求過真實自我的實現。我從不渴望功名勛章,也不渴望被欽佩敬仰,既然選擇的是夜裏前行,便早斷了被陽光照耀的念頭。我只是想,只希望守護自己所愛之人,即使奮身躍進沼澤深潭,也是因為我想托起奮力掙紮的他們。於我而言人生的價值從不為個人能力成就所衡量。我精通編程,槍法,擒拿,偵察,格鬥。我被賦予無數後輩備受敬仰的頭銜。但那些標簽於愛意面前分文不值。不貪戀幸福的自己已經習慣貪戀別人幸福的模樣。
        我好似沈淪了,這戲越演越真,心靈被扭曲,意誌被動搖,懷疑別人懷疑自身。抓不住未來,也踏不實腳下的現在,掙紮許久靈魂被撕扯成零零整整的幾分,終究還是敗給了不甘敗給了愛,不甘我所堅持的信條被摧殘,不甘我所認為的真相被剝裂。還有所愛,所愛的初心,所愛的人,所愛的過去,與他們陽光似溫和爽朗的模樣。
       看著被震徹碎裂的鉆石我暗自神傷。
     “你似乎忘了,鉆石易碎卻閃耀。散落於泥濘,也還是會像群星般耀現夜空。”



自卑

孤獨

寄托

奇怪的夢

遲早遇見你

遲遇and早見

讀《邊城》:青山白水

我該去哪兒

我不是萬人迷

玉墜兒

城市或森林

照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