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水》——從生到死
[ Home ] 很早以前便久仰大名，今日得以和室友一起欣賞這部《香水》。未有愧於電影的名頭，整個觀影過程都震撼得讓人屏息，我甚至不敢眨眼，生怕錯過某個重要的情節，很少有電影能給我這樣的感受，也不排除是我電影看得不夠多。但這一部真的讓我沈醉進去了，僅僅幾個簡單的詞匯是很難形容它帶給人的感受的，骯臟、惡心、醜陋、華麗、優雅、純潔。，她，請允許我稱為她，是如此的矛盾，如此的墮落，又如此的美麗。
18世紀的巴黎還沒有如今浪漫之都的體面優雅，她像一個年老的淑女，華麗的裙擺下隱藏著骯臟的小秘密。我們的主角格雷諾耶就出生在裙擺下的陰暗角落，巴黎臭氣熏天的魚市，濕漉漉散發著臭氣的男人女人，蛆蟲一般麻木不仁的活著。而他的媽媽是一個普通的賣魚婦人，在骯臟的魚攤上生下了這個日後將震驚世人的孩子，只是當時，他只是個不被期待的棄嬰罷了，血淋淋的嬰兒躺在黏糊糊的垃圾堆裏，那場景有種惡心的美感，新生命與即將到來的死亡，而他，這個奇特的小怪物，已經開始展露他驚人的天賦—嗅覺，來探索這個未知的世界，並發出人生中第一聲嘹亮的啼哭，這聲啼哭讓格雷諾耶擺脫了之前幾位兄弟姐妹夭折的命運，也把他的母親送上了斷頭臺。（猜測是犯了棄嬰罪）
參考當時的社會製度，失去了母親(我一直好奇男主角他爹跑哪去了，不過想想老師提過的歐洲歷史，貌似當時那裏的人男女關系還挺混亂)的格雷諾耶被送到加拉爾夫人的孤兒院，雖然孤兒院的環境古往今來都很一般，但如果看過一些過去的歐洲文學作品的話，你會發現當時環境下的孤兒院環境真的是極其惡劣，比現在的實在是差遠了。與其稱他們為孩子，倒不如說是一群小畜生，按只來算（這影片裏有很多精致的小細節，每次看都會有新發現）。孤兒院的管理者也不是具有奉獻精神的聖母，她之所以接收孩子只不過是每接收一個政府都會給她一筆錢罷了。孤兒們只是她斂財的工具，至於工具創造完自己的價值之後是否會損壞，那並不在她的考慮範圍內。可想而知當時孤兒院的情況有多惡劣，所以格雷諾耶差點被幾個看他不順眼的小孩們悶死也不算誇張，當然更可能是兒童的敏感讓他們意識到了孩子的危險，想提前鏟除掉結果沒實施成功。在此贊一下幾個孩子的演技，尤其是小姑娘，眼睛真毒真狠。十幾年後，在挺過了疾病、缺衣少食和時不時的毒打體罰*①，我們的男主正式通關孤兒院副本，活著並且沒病沒災的長大了，而此時他的天賦已經讓他有所意識，大自然成為他第一個啟蒙老師。
年紀到了，小牲口變成了大牲口，是時候找好買家了。加拉爾夫人很快將格雷諾耶賣給了皮革鋪的老板—一個脾氣暴躁的癩痢頭，賣了應該是6、7先令吧（好吧我承認我忘了 _(:з」∠)_），當時一個人的價格。皮革鋪的生活很不好過，雇工們被當作牛馬一樣使用，老板可以肆意鞭打和辱罵他們，並且強迫他們進行十幾個小時的繁重體力勞動。在這樣糟糕的工作環境和高強度工作壓力下，皮革工的壽命往往很短，就像過去學得課文《包身工》中描述的，短短幾年的時光就讓一個原本健康的人衰弱到無法工作，電影裏我們可以看到男主角瘦得近乎可怕的身體。不過即使如此我們的男主仍然頑強得像病毒一樣生存了下來，同時順利脫離小工地位，得到同老板送貨和進城的權利。在那裏，格雷諾耶開啟了他新的征程。
這個新世界引領格雷諾耶找到了生命中的究極意義，也是他個人毀滅之路的一個路標。純真的魔鬼，貪婪的兒童，是他給予我的印象。
「我行走在這個城市的街道，千百萬種氣味奔襲而來，世俗意義上的香臭於我何幹，我欣賞、我識別、我捕獲，我是氣味的王者，我出類拔萃，我超越世人。」
「巴黎的一切在我的鼻子裏無所遁形，我來到一家香水鋪，每一種香料都有獨一無二的味道，然而經過調製之後卻又能創造出不同的味道，這種從未出現在我生活裏的奢侈品勾起了我的興趣，令我興致盎然，激動不已。然而，然而，另一個，另一個絕妙的、不可思議的，猶如生命的極樂和狂喜的味道，出現了。我著了魔似的尋找，穿越擁擠的人群與狹窄的小巷，盡管第一次我的唐突驚嚇到你，但我會找到你的，我的muse，我的odour*②.
以上皆是我的個人文藝性幻想，實際情況是男主角第一次見到李子姑娘時聞人家的手把人嚇跑了，又像變態一樣尾隨了人家姑娘一路，從背後聞她脖子。深更半夜，詭異男子，這場景是個小姑娘都嚇蒙過去，沒一大耳刮子抽死男主真的好不錯了。結果呢？因為怕女孩的尖叫聲引來他人註意，格雷諾耶捂住女孩口鼻的力道沒控製住，把人給悶死了。這他媽就很尷尬了，所以說情商太低是一件多麽悲劇的事。
李子女孩的死亡是格雷諾耶生命中一個重要的轉折點。她如一束光一般照亮他貧瘠黑暗的生活，又如光一樣隨著日落時刻的到來毫不留情的離去。是她讓格雷諾耶明白了什麽是生命究極的美麗，也是她喚醒了男人內心深處的欲望和野心，這好比飼餵野獸的管理員，填飽了野獸的肚子，卻忘記拴上鐵鏈束縛住它的自由。惡魔，由此覺醒。那個陰冷漆黑的夜晚，躺在床上的格雷諾耶徹夜不眠，難以入睡，少女動人的體香令他留戀，但失去同樣使他痛苦不堪。格雷諾耶內心發誓要要將這世界上最美好的超越了一切昂貴香水的氣味——少女體香，完美的保存下來。而為此，他必須找到一個幫助他學習相關知識的領路人，而時機，很快到來了。
借由一次送貨的機會，格雷諾耶遇見了迂腐守舊，驕傲自負的調香師吉賽佩·巴爾迪尼，並向他展示了自己驚人的嗅覺天賦。年輕時得意年老時失意的吉賽佩急需這樣一個人挽回他慘淡的生意，因此很快與皮革鋪的瘌痢頭商量好，用50法郎買斷了格雷諾耶。命運有時就是這樣充滿巧合又諷刺不已，格雷諾耶從一個人手裏轉手到另一個人的手裏，並且都成了他們的搖錢樹和可利用的工具。
男主在香水店學到了系統性的香水知識，並且孜孜不倦地尋找能夠提煉和保存氣味的方法。這一段我認為是電影裏極為精彩的一段，對於格雷諾耶的性格刻畫的鮮明出彩。按我的理解，格雷諾耶性格是很矛盾的，一方面他執拗單純，天真懵懂，毫不在乎世俗意義上的名聲和財富，他看著自己師傅的生意蒸蒸日上，周旋於貴婦小姐當中，但他卻只甘心做一個普普通通的學徒工。另一方面，他冷酷殘忍，視道德規則於無物，不分善惡，沒有對生命的敬畏和尊重。這點從他殺貓的做法中我們窺探一二（可憐那只貓長得那麽好看），事後一點正常人應該有的愧疚之心都沒表示，簡直是反社會人格的教材典範。
之後，當吉賽佩已經不足以教導格雷諾耶了，為了找到新的能夠保存氣味的方法，男主角踏上前往香水之都格拉斯的路程，作為代價，臨行前他默寫了一百份香水秘方來換取吉賽佩的證明書（作為在格拉斯工作的憑證）。這裏要提到電影裏一個很有趣的設定，凡是與男主角相關的人都會接連死去，母親因遺棄他而死，孤兒院院長在得到他的賣身錢之後被搶劫割喉，皮革鋪的瘌痢頭拿了50法郎去喝酒結果喝得太醉掉河裏淹死。至於調香師吉賽佩·巴爾迪尼，那棟電影裏年久失修經常簌簌掉灰的老樓終於在一聲悲慘的呻吟後終結了自己作為樓的使命，塌得比餅幹渣還碎，將睡夢中的調香師和他多年的夢想一起埋葬在陰冷的廢墟裏，而他的手裏還緊緊攥著記錄秘方的小本子。最終每個傷害過利用過格雷諾耶的人下場都很慘，雖然男主本人也不是什麽好東西，但真的蠻諷刺的，也挺帶感。
在寫最後一個副本之前，我先談談我的感受。此時我的觀念在看到這已經產生巨大的轉變，之前我一直覺得格雷諾耶是個小可憐。出生時被母親拋棄，又在孤兒院那種環境長大，青年時還被狠心老板各種抽，這麽個娃不長歪本身已經很難了，不過有一個好心人來引導還是有可能改正過來的。所以在看到香水鋪那段雖然明知道不可能我還是希望男主多少感受點溫暖。但殺貓那段真的是一個巴掌扇到我臉上，火辣辣的疼。濕淋淋的貓咪和男主角無辜純潔的小眼神，這段看得我渾身發冷。單就行為上來講，捂死姑娘可以說源於意外，那麽煮貓就可以說是主動殺戮。也許在他看來那不是，貓是為了他的藝術而獻身的，但也就是這種理所當然的姿態令我感到恐懼不安。從他身上我仿佛看到了一個殺人犯的成長史，按犯罪類型美劇拍估計能拍個五六季的那種。不過這比喻又讓我覺得不妥，大部分殺人犯是因為利益，沖突或者享受受害者恐懼淒慘的模樣而殺人，但格雷諾耶不是，他不是為了殺戮而殺戮，而只是想收集氣味，與其說他是殺人犯倒不如說他是個藝術家，執著追求所鐘愛的藝術，雖然這個藝術看起來比較病態和恐怖，但也側面反映出格雷諾耶性格上單純得宛若兒童的一面。簡單的人與復雜的人中，前者比後者更可怕。因為前者在追求一個目標時，會心無旁騖、不顧一切、踏碎前方的所有困難，撕裂任何想要阻撓他達到目標的人。這種人是強大的，因為至少後者會顧及道德法律倫理上的因素，而前者發現它們一旦有違自己的目標，就會毫不猶豫跨過那條線——那條將人與獸分開的線，我想，格雷諾耶已經跨過了。到達香水之都的男主很快找到了一份工作，在此期間他殺了一個年輕的女工，將她煮在池子裏想煮出她的香味結果沒成功，不知道那個和格雷諾耶不對付的工人要是知道自己手上沾的油脂裏有個姑娘得啥表情。之後他又想把沾了油脂的布裹在女支女身上，再用刀刮下看能不能得到含有體香的油脂，但是女人被嚇到了，應該是覺得拿把彎刀還不幹事的陰沈小子像個變態，所以說這樣的情況下，格雷諾耶只能無奈且熟練的幹掉了妓女，幸運又不幸得成功提煉出含有人體體香的精油，並且在女人的狗身上取得了效果。當然，我們有追求的男主是不甘心就此止步的，他決定製作一瓶絕世香水。按照一瓶香水有三種香調，每種由四種香調配而成，再加上特別的第十三種香，格雷諾耶需要殺掉十三個美麗的少女，前一位並不算在內，她只是一個測試。
恐怖很快籠罩了這個寧靜秀麗的小城，格雷諾耶所帶來的恐怖陰影猶如當年的開膛手傑克之於倫敦東區，把格拉斯鬧得天翻地覆，而不同人群的迥異表現更是惹人發笑，值得觀眾深思和玩味。正直敏銳的安托萬，為了利益不想夜晚戒嚴的香水商，癡肥無能的神官，驚弓之鳥般混亂無序的民眾，透過他們電影所折射出吏治的腐敗和當時社會暗藏的種族歧視，最終將整個事件發酵成一場熱熱鬧鬧的大戲，戲如人生，每個人都入了魔，只有格雷諾耶還在勤勤懇懇的殺人製香，真他娘的搞笑。
屈打成招的倒黴鬼最終成了殺人案的替罪羊，城市在狂歡。但是安托萬知道，兇手依然存在，窺視著城中的少女。作為一個父親，安托萬擔憂著自己的女兒蘿拉，沒有誰比他更了解女兒的出色和美麗。她像顆優雅璀璨的寶石，遲早有一天要被邪惡的豺狼盯上。顯然，他的直覺是沒錯的，當人們圍繞象征惡魔的人形火炬跳舞時，惡魔就在遠處註視著他們，如果不是安托萬提前一步找到跑掉的女兒，他純白的小羊羔就要命喪豺狼之口。但是惡魔並未死心，陰影也仍不曾消退，為了保護好蘿拉，安托萬令女兒喬裝打扮帶出城市，打算把蘿拉送到修道院一段時間在給她完婚。但費盡千辛萬苦的設計並沒有瞞過格雷諾耶的鼻子，第二天清晨，當年老的父親站在女兒赤裸冰冷的屍體面前時發出的那一聲泣血的哀號，真的讓我鼻子有點發酸。
寫到這時不知道為什麽有點寫不下去，電影最後的高潮和結局出乎意料又理所應當，當他拿出那瓶絕世的香水時所有人都把他看作天使、看成神，他尊貴的像個國王；但當他發現人們愛的並不是他，而是那張沾了香水的手帕時，格雷諾耶徹底得崩潰了，那一刻男人的眼神悲哀的讓人心疼，猶如冬天靜默等待死亡的乞丐，只有漫延的空洞。看到這我真覺得男主的一生活得像個笑話一樣，他殺了十三個無辜的女孩，只為了給沒有味道的自己創造出一種味道，到頭來還發現那種味道從來都不屬於他。這個男人從未擁有過友情，親情和愛情，僅有的一次些微的體驗也被他生生扼殺掉。所以當格雷諾耶回到那個他出生的魚市場，向身上倒掉整瓶香水被狂熱的人分食掉時，我並未感到驚訝，這個可憐又可恨的靈魂，在此刻終於可以得到安寧。
「我不會愛，也不曾被愛；我像垃圾一樣出生，也像垃圾一樣死去。」
①：電影裏並沒有表現，只是根據過去看的文學作品猜測當時孤兒院的生存環境，不過當時能順利活到成年的孩子大抵是有些手段，男主也是命硬。
②：odour有氣味，臭氣,聲望，名譽的意思。當時看到這個詞真的感覺和這個電影是絕配，出生在臭氣熏天的魚市，天生就有絕佳的氣味天賦，擁有能使人獲得一切的絕世香水，簡直概括了格雷諾耶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