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照出永恒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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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三根手指拈著火柴劃出火來,他的指總給我一種錯覺,仿佛我捏著一柄玉骨頭,透著一種冰肌如玉的欲望。
那火從他的指尖躍進壁爐,像一朵花落進歲月,駛進時光的中轉車站,終點是枯萎,落進時光的罅隙裏。幹燥木柴迅速被點燃了,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音,讓我想起秋天的枝椏,一折就斷的還有所謂永恒,聲音那麽清晰。佛家說斷舍離,是不是也這樣幹脆?若它賜我同樣一個秋天,我會用靈魂的蕭條回饋它:謝謝你,即使贈我一場空,我卻仍甘之如飴。
壁爐裏響響的,我側耳聽,像是有人在哀哀地哭,心中不由得升起一陣悲愴,無數個蒙太奇重疊,我與那人交換了靈魂般,可以從壁爐裏望出去,看見他坐在我身側,高溫扭曲了他的面龐,我的目光卻從他的眉梢一點點延伸出去,直到觸及窗外的冰雪,霎時冰雪消融,乍暖還寒。
我才意識到被灼燒的人其實是我。不重要。我問他,你要遠行嗎?他搖搖頭,不說話,發梢晃出一朵花的模樣,火光印在他的臉上,暖洋洋的,想起好多好多年前,我們坐在高高的圍墻上看日落,晚霞紅艷艷的,染紅了我們的衣服。所謂遠行,早已不重要。因為世界只有一個太陽。
“我想起小時候,你陪我看日升日落。”
我哽咽,明知已近黃昏,我硬是要用明燈如晝來欺騙自己天還亮著,我一伸手,挽也挽不住的是永久。
他舉起手,側著身子在壁爐前比劃著,我看過去,光線從他的指間穿過,映在窗邊墻上,手影隨著火焰而顫動。
“你看,像不像從前家門口樹上總躲著的大喜鵲?”他回過頭問我,我吸吸鼻子,用手搭在他小臂上,在他手下比了同樣的一只手影,底下鳥兒的翅膀隱在上面鳥兒的影子,狀若親昵的攙扶。如果可以,我希望它們是大雁,我也願意為它們寫一首長途的詩,帶著淡淡的飛機空調味,我也可以奔赴異國,做一只大雁。只是若他不想,我也強求不得。
我與他躲藏一隅,仿如一只密不透風的匣子,盛滿清苦的歲月,我卻嗜其如命,像翻看舊相冊,細細品嘗久了便淚如雨下,我的青春葬送在了分道揚鑣的岔道口處,野花寂寞開放,好像這是最後花期,此後便會無人問津。我們在長江中下遊平原假裝很溫暖的年末相戀了最後一個冬天,這溫存卻已無關乎愛。在春天快要來臨的時候,我與他分別,分別在依然蕭索的街道,花叢寂寞,冬青仍青,我不知道他會遇見什麽樣的人,會有怎樣的際遇,只是我讓他不要回頭,盡管他一回頭,春天就會來,但我寧願這冬天保持永久。
春去秋來,大雁依然從我自幼生長的小鎮上方成群掠過,它們要去更溫暖的地方,而不會在一個氣候多變的地域落腳。我望著雁群,很是失落,有些美好的事情總是與我的人生擦肩而過,幾十年一現的曇花沒有看見,富士山最美的樣子沒有拍到,青春時天天見到的美麗晚霞只用眼睛記錄下來。我突然理解了miss為什麽有那麽多個解釋,錯過,想念。我人生中有好多錯過,也有好多想念,我想念錯過的人和事,我不舍,我不想忘,便用淚水與夢去紀念,去刻畫。
轉念一想,錯過就讓他錯過吧,初見是一切羈絆中最美的一部分,羈絆因為相遇,才叫作羈絆。我相信,沒有什麽能比他的自由更重要的了,我與他的乍見之歡久處之樂全都歸於他旅途中遇到唱詩班的唱詞,牧師在教堂中的低語,亦或是五月紫羅蘭的悄然綻放,即使靜謐,只要他親臨,我便已然滿足。
我也相信,他會在時光深處等著我,用一雙覆滿繭子的手,牽著我比手影,背後的爐火,或者是夕陽,都從我們交纏的指尖裏溜走,映照出永恒的溫柔。



一些豎琴的有感而發

海邊

予你

自己寫的心情短句

人格

白紙

釋然

暗處

自卑

臥底

孤獨

寄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