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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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特別喜歡聽煙花爆炸的聲音,甚至不需要看到煙花本身。
我記得有一個非常普通的夏夜,不是什麼節日,月亮很皎潔地懸在海面上,我們在沙灘上散步。然後我聽見煙花炸響的聲音,幹脆明白,我回頭時,看見沙灘遙遠的一側在無邊的漆黑裏開五光十色的花。只有那時候,我相信人世間有一種莫名的喜悅是共通的,在胸腔裏以聲波的樣式共鳴,震蕩,擴散並起伏。在那樣劇烈壓倒一切的巨響中,語言成了不必要的事物,只有一種柔嫩的希望從陳舊的傷口裏萌發,它是過去所有喜悲相合的種子,又或者它將長成新年夜裏指引未來的信標。
很多生命出生的時候都是劈啪輕響的爆炸聲,像花蕾漲破,卵殼敲碎,甚至在那些血與水交融,黏黏糊糊的生產中,你也能聽見這小小的爆炸聲,歡欣鼓舞的,是新生在敲這個世界的門,小心翼翼宣告自己的到來。
這喧囂而廣闊的煙花爆炸聲,橫跨大洋,在鐘聲,笑聲,人聲的鼎沸裏集合成穹廬上方的回響,每分每秒在零點掃過的地面上發生,二十四小時的接連不斷。在蕭索淒寒的冬日裏,人類定下的時間界限引來奇幻的變化,仿佛春天已然在心底抽枝發芽,聞見那躍動的活潑的歡暢的氣息。煙花的爆響震耳欲聾,火光在天際閃耀。
它轟隆降世,第一聲啼哭就掀翻舊日的冷炙殘羹。它的生命如火般迅猛新穎,高躥著在夜幕中剝奪了睡眠。你被它引誘著睜開了眼,被它引誘著奮不顧身沖入一個良夜。
這是世界又一年的新生,而人在宣告新生的炸響中擁抱剛剛降世的自己。
這是二十一世紀二十年代的第一天。
是我們時代的第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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